“那时候我不知道朱雀大街的疯子谶语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所以为求凶徒各得应得之罪,不得不出此下策。”
说到这里,杜士仪才加重了语气说道:“否则这次放过,别人便会以为我软弱可欺,接下来下一次之后还有再下一次,我不但疲于应付,而且说不定一个不好便真的被人算计着了!王兄文采,我自问不及,我这人只是胆大!”
被杜士仪一言点穿这一点,王维顿时苦笑,心里也不得不承认确实如此。因而,当杜士仪询问他可有怀疑的人时,他犹豫片刻便开口说道:“我在两京周游多年,自恃才高,总难免有得罪的人。而且事情发生在冀国公窦宅,一时半会实在难以指认出是谁做下这种事。”
“既是窦家,其实最好办,要知道当初在豆卢贵妃夜宴上,最出彩的虽则是圣人和宋王薛王,但窦家子弟亦是深得好评,你应该去找窦十郎才是。”
“窦十郎倒是让人来探望过,可我怎好指摘他的叔父家中有人弄鬼?”
“王兄为人真是太过和煦,你就安心养病,我替你出头。”不等王维拒绝,杜士仪便笑着说道,“总是相交一场,难不成你信不过我?”
“唉,你真是古道热肠,让我说什么是好。”王维苦笑连连,最终还是默许了。然而,岔开话题后,他请杜士仪将府试三场包括帖经在内的考题一一复述,他在心中默思片刻,突然开口问道,“杜十九郎可还诵得出第二场和第三场的试赋和策论?”
“怎么,王兄要听?”
杜士仪见王维点头,便索性站起身来,背手在屋子里一面踱步,一面诵念起了第二场那一首试赋。堪堪三百余字诵完,他就只见王维已经按着床榻坐直了身子,连忙上前。可谁料人再不肯躺下,他只能将那两个锦褥都塞在了其肩下,又把凭几拿来放在其身侧,让其能够歪着,这才又坐了下来。
“我的试赋,是卢师手把手教的,更看过前人不少名篇,但若是论词采天然,远不及王兄,这一首九德赋,只胜在句式灵动,突破试场诸位先人桎梏。”
杜士仪说得诚恳,王维却笑了起来:“词采天然并非决胜要素,你博采古今谈文说史,严密得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来,这就不是我的长处了。平心而论,我之所长在于诗,而不在于试赋,真要是做一首《九德赋》,未必就能胜过你的!而你所说句式,确实胜过那些按部就班的科场前辈!好了好了,策论五道如何,你再诵来我听听?”
须臾又是五篇策论,对于那一篇谈礼,一篇论道的,王维听了也只是略略沉吟,唯独那一篇杜士仪最后所诵论府兵制的策论,他听得极其仔细,到最后结语处不禁击节赞赏:“好,胜过那些泛泛之论远矣!杜十九郎,就算没有此前你那赫赫名声,如此三场若还不能夺魁,试官可说是眼瞎了!不论今次下药于我的是谁,也不论今次半道劫杀你的是谁,只要你夺魁,便是与其最重的一击!要报一箭之仇,什么都比不上你夺下解头!”
见王维目光炯炯,杜士仪便笑着点头道:“明日便是张榜日,是胜是败,便只看这一时了!”
第160章 解头落谁家?
尽管是十七,但天上明月高悬,将无数群星的光芒尽皆压下,照得偌大京兆府廨中四处都染上了一层皎洁的光辉。然而,外头月光这么好,西北一座院子里居中正房里坐着的人,却没有什么赏月小酌的兴致,而是盯着大案上一摞一摞堆得老高的卷子,一时愁肠百结。
八月十五京兆府试结束之后,主持今岁府试的试官蓝田县丞于奉不过消停了一夜,从昨天到今天,各式各样的请托纷至沓来,不少投帖后的署名都是他完全招惹不起的!但最为难的还远远不是这个,若只是求个京兆府解送也就罢了,偏偏不少人便冲着前十名的等第而来,一个个全都是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