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俭玄心里满是恐慌和忧切,听得杜士仪这话只是感激地瞅了他一眼,眼见其又过来搀了他的胳膊出门,他才低声嘀咕道:“就是摔了一跤而已,我又不是连路都不会走了……”
“少罗嗦!要不是怕你心急火燎闯祸,卢师也不会听到我跟你一块回去就松了一口大气!行装也不用打点了,先回屋换一身衣裳,立刻就启程!”
当卢望之和裴宁从登封县廨回来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时,杜士仪和崔俭玄已经带着从人启程出发了。师兄弟两人赶到卢鸿的草堂,还没来得及开口,卢望之就看到了卢鸿坐席前散落的那一把开元通宝。知道卢鸿虽则通习这些卜术,平素却很少使用这等卜筮之物,他不禁皱了皱眉,轻手轻脚来到卢鸿身边,随即轻声问道:“卢师这是在为齐国太夫人卜筮?”
“太夫人年迈之人,纵使真的有个万一,也是天命使然。我只是一时心头灵动,替崔十一郎和杜十九郎各算了一卦。”卢鸿说着就疲惫地叹了一口气,随即苦笑道,“他们两人一个勤勉一个疏懒,一个有条有理,一个随心所欲,一个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一个却漫无目的随波逐流,却偏生交情莫逆。杜十九郎在此不到三年抄书无数,史话几乎尽读,多得其中精髓,试赋亦是别具一格。而且他底子好又肯下功夫,于其他经义亦触类旁通……唉!”
卢望之和裴宁对视一眼,同时叹了一口气。紧跟着,卢望之方才突然想起一事,忙开口说道:“对了,十九郎的叔父从幽州送了信到登封县廨,原本赵明府要请人送来,我和三郎正好过去,便让我捎带回来了。”
“嗯?”卢鸿不禁讶异地挑了挑眉,隔了片刻便若有所思地说道,“这样,再等一两日,望之或者三郎代我去一次东都,让杜十九郎和崔十一郎都不必急着回来,顺便把这封信给他送去。对了,把十九郎所抄那些书也一并送去,告诉十九郎,让他回京兆府。明年是试赋年,他不妨试一试京兆府解试。”
见两人无不大讶,卢鸿却没有再解释,示意两人退下之后,便低头看了一眼地上那看似杂乱无章的铜钱。
杜士仪是小凶大吉,而崔俭玄……却是显然的凶兆。
第83章 同姓之谊,忆往昔峥嵘萧索
早晨天色依旧晦暗之际,随着第一声报晓鼓隆隆响起,洛阳城中一座座鼓楼上的鼓渐次敲响,紧跟着则是寺院中的钟鸣,一时间,整座东都仿佛从沉沉睡梦中被唤醒,一座座坊门渐次打开的同时,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城门也逐渐开启,迎接这隆冬中的新一天。
建春门的守卒才一开门,就看到了门外那零零星星进城卖菜卖柴炭的寻常乡民之外,还有五六匹打着响鼻正喷着白气的马。见马上几个骑手都是裹着厚厚的皮袍,带着风帽,即便如此,额前的头发上还挂着白霜,一看就知道竟是赶了夜路到城门口等着开门,几个守卒不禁都愣了一愣。别说冬日时节夜路最不好走,就是夏天,也没几个人赶在大晚上赶路,万一遇到山贼盗匪之流,死无全尸就倒大霉了。为首的守卒例行上前盘查,见前头一人拿出崔家字样的符信,他立刻侧身一步让出了路途来。待到一行人二话不说急忙驰马过去,后头两个守卒方才上了前来。
“是哪家的人这么不要命?”
“是永丰里崔家的人……听说,崔家太夫人快不行了……”
崔俭玄尽管一直讨厌两京城中不许打马飞奔的条规,但从来没有哪一次这么痛恨这条规矩。若不是进城之后杜士仪就不由分说策马上前按住了他的缰绳,他恨不得立时风驰电掣赶回家去。当心急火燎的他终于拐入了永丰里自家乌头门之际,便再也顾不得其他,一夹马腹飞也似地疾驰到了正门,滚鞍下马后就径直闯了进去。因他头上还戴着风帽,守门的门丁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人从身旁掠过,这才大急嚷嚷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闯……”
“别喊了,那是崔十一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