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这是当初咱们去卢氏草堂求学?有荐书却偏偏被你说成没荐书。卢师是好脾气,这位却未必。”
杜士仪一面说一面从怀里取了铜牌在手,当那屋门开启,小沙弥合十说明了缘由之后,他立时拿着东西快步上前。那门前的老者尽管须发斑白,看上去年约五六十,但体格却极其魁梧,他站在其人面前甚至还没到那下颌,即便比他高两寸的崔俭玄,亦是尚不及这老者个头高。而其人低垂身侧的那双手,却和那粗豪的体型个头显得很不相称,竟是白皙细腻犹如女子。
“见过公冶先生。”
“是那丫头让你们来的?”公冶绝见崔俭玄赶紧点头,上下打量了两人一会,瞥了一眼杜士仪手中的东西,随即便皱眉说道,“一个有些底子,另一个却弱不胜风,那丫头什么眼光!好了,小和尚你先回去,这儿没你的事情了。”
那小沙弥却是乖觉,笑呵呵合掌行礼便立刻离去了。这时候,公冶绝方才自顾自地转身进屋,发现身后没反应,他便不耐烦地说道:“愣着干什么,进屋说话,莫非你们愿意在外头吹西北风?”
杜士仪连忙冲着崔俭玄使了个眼色,等其进了屋子,落后一步的他跟了进去,又顺手掩住了房门。然而,还不等他把手中紧紧捏着的那铜牌呈上,就只听公冶绝开口说道:“那丫头眼高于顶,和她师傅一个性子,早年就发誓说终身不嫁。看你们两个这年纪轻轻细皮嫩肉的,想是世家子弟,应该也骗不了阅遍世情的她,更不用说哄得她透露这地方。说吧,你们帮过她什么忙?”
这公冶绝一猜便中,崔俭玄顿时大为没意思。他看了杜士仪一眼,索性将数月前的事情原原本本道来。除了如何造势的经过等等,他倒是记性极好,就连杜士仪那前头半首诗,后头一首诗都记得清清楚楚,一字不差地背了出来。这一解说完,他就听到公冶绝发出了一阵长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罢了,能够吟出这般雄浑大气的诗句,也算是好男儿。铜牌我也不用瞧了,就看在这半首诗,还有你们帮了那丫头一个大忙,我倒可以教你们两手。不过,进益如何却得看你们自己的。嗯,且先伸出手来给我看看!”
听到这话,崔俭玄立时毫不犹豫地伸出双手,可当公冶绝使劲捏了捏掌心肉多的部位时,他还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痛呼。等到对方仔仔细细看过,见自己的手从白皙变成了通红,他不禁变成了苦瓜脸。等看到杜士仪亦是被如法炮制,而且右手中指还被反反复复看了好一会儿时,他方才心理平衡了。
“到底是大家养尊处优长出来的,掌心都没有茧子……而且到这个年纪,要像那丫头那样浑身上下肌肉无处不可用,已经不可能了。她那一脉,是当年越女嫡系女传人的一脉。我这一脉,却是传自越王勾践军中甲士那一脉,讲的是杀敌制胜,讲究固然没那么多,基本功却还是不可或缺的。第一练眼,第二练手,你们如今的年纪却也使得。”
说完公冶绝便回身到角落中的一个箱子前,随手一掀箱盖,从其中随手一抄拿出了两样东西,看也不看便背对着杜士仪和崔俭玄抛了过来。好在两人自打进屋就都提着精神,下意识各自伸手一接,紧跟着就都惊呼了一声。那东西圆溜溜比鸡蛋大些,可入手方才发现沉甸甸的,待到定睛一看,杜士仪便赫然发现,这竟是一枚打磨光滑铜球。
“这两枚铜胆是一套,你们俩回去之后,等练到能在右手中把玩一个时辰,完全纯熟了再来找我。你们俩都是聪明人,想来不用我解说太多。”
杜士仪看到东西,又听到两枚是一套,就已经明白了过来,这和从前看过老人们手中玩着的老年健身球有异曲同工之妙,最是有利于手掌灵巧和手腕腕力。当然,相对于那些空心的健身球,这完全实心的沉甸甸铜胆要想玩好,恐怕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想到那边厢还有裴宁要求的琵琶曲子,求学之路还很漫长,他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还真的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见杜士仪上前从崔俭玄手中接过另一个铜球,继而拉着人长揖行礼就打算告辞,公冶绝突然开口说道:“我看你们俩的手指上有些痕迹,应该是练琵琶的时候留下的。就算你们日后学不成剑术,把这两个铜胆练好了,练起琵琶时也能事半功倍。还有,杜十九,你的身体尚未完全痊愈,每日最好比崔十一多练一会儿!铜胆铁腕,练好了对你大有好处!”
“多谢公冶先生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