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伦耸动着鼻尖,左手叉右手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桌上的食物。
米哈伊尔非常重视亚伦两百年来首次真正进食的体验,用必定会把人吓坏的速度跑去城里买了新鲜的肉和奶油,加上早晨刚刚催生的蔬菜,回家做了一顿丰盛得可以称得上宴席的早餐。
但老是在乡下东躲西藏的亚伦似乎已经忘记了多余的用餐礼仪,眼神催促着米哈伊尔掀开瓦罐的盖子。米哈伊尔当然看不到,但他也许能听到亚伦通过祈祷对他喊,米沙,米沙,把盖子揭开!
亚伦对那道罐焖牛肉垂涎已久。密特拉在上,他这辈子还从没吃过番茄,在他五十岁之前,诺伦都没有番茄。显然,米哈伊尔在厨艺方面的天赋也比他好得多,大概只在联邦尝过一次就学会了,这罐子炖牛肉看起来比他伺候过的那家联邦落魄贵族的晚餐美味得多,米哈伊尔自己也喜欢,以前还会请来帮忙的维克多兄妹用面包蘸着吃。
今天这个日子必不可少的烤鸡还在炉子里。他以往会在烹饪前帮米哈伊尔去除鸡和鱼的骨头,刚才看着少年往上面涂抹调料和蜂蜜、往肚子里塞水果和香料的时候还是不停地咽口水——他现在不仅需要呼吸,还需要咽口水了,因此他终于明白“丰收祭司”究竟是怎么回事,也许没有人会像他这样从背后抱着米哈伊尔、享受那股透过睡衣的柔软布料的温暖的生命气息,但米哈伊尔闻起来就是丰收的味道;在被赶出衣食无忧的伊甸园之后的数千年中,这就是最让人类感到幸福、安全的味道。
配菜还有几片大蒜面包——亚伦一直很好奇为什么联邦人可以弄出又酥脆又松软的烤面包片。去他妈的吸血鬼怕大蒜,他是个医生,大蒜有益健康!
——只是他的胃还没有准备好,第一口下去,他捂着嘴吐了出来。米哈伊尔递过去热毛巾,还没来得及担心什么,他漱漱口、擦擦嘴,又咬了一大口面包,然后是一勺炖牛肉,接着是浇了枫糖浆的布丁。
他用手抓面包,两排刀叉动也没动,右手抓着一只勺子从这个碟子舀到那个碗里,抖着手将一勺奶油抬起来,接着就用左手抓起一只黄油煎蘑菇塞进嘴里,里头的汤汁洒了一大半,还是把他烫到了;但他的口腔内膜和牙龈迅速地恢复了,在那之前他已经伸长舌头去接一片火腿,正正好在完全恢复的时候将它卷进口中。
他围着餐巾,却还是吃得到处都是,脸上手上沾满肉酱和油脂,难以抑制的眼泪流下来冲出几道分叉的痕迹。米哈伊尔睁大了眼睛,只听到一阵叮叮当当和咀嚼吞咽食物的声音,他从来没见过有人这么吃东西;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他想,查莱克的老伊万也是如此沉迷在久别重逢的味觉之中吗?
亚伦吃得乱七八糟,但实际上只吃了一点点就饱了。他硬是继续塞了一勺,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瞪着餐桌上的一片狼藉颇有些受惊。
然后吸血鬼打了个饱嗝,不舒服地揉着胃斜靠在了椅背上,看到衬衣上一下子就是两个油手印,嫌弃而震惊地呻吟出声。
米哈伊尔知道他开始尴尬了,就摸着餐桌坐下,开始准备享用自己的早餐——或者午餐。
抓起一块面包,他认真地说:
“你吃的好少,亚伦。不过,你可以慢慢习惯。”
亚伦被各种各样的新鲜体验冲昏了头,有点坐不住。但是跳下椅子、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走了两圈,他又坐回了餐桌边。
“米沙!”他撑着桌面凑过去,用沾着奶油和肉汤的嘴唇亲吻米哈伊尔柔软的脸颊,“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吃早餐、午餐、晚餐和下午茶,就像……就像其他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