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把刀擦着横梁上的麻绳飞过,被它掩护黑暗中的第二把刀却精准地贴着让娜的脖子割断了绳圈。让娜短促地尖叫一声,仰头栽倒。亚伦没有余裕去关心她是否后脑着地是否安全,一边躲过格蕾祭司暴风骤雨般的扑击,一边咔咔咔三下接好左臂,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格蕾祭司脸上的笑容像是在遗憾医生的手艺太好,或者自己刚才没能把那三截肢体在关节处撕裂。
男孩的左肩骨头里插着一把刀,却仍强迫它参与战斗。某些瞬间亚伦会陷入某种恍惚的和平,产生一种教会其实并没有折磨过他们的错觉,因为教会的每一个人也都是这么过来的。格蕾祭司的匕首割开了他的马甲和衬衣以及底下的皮肤,不知是否是故意的,横向一刀切开他的腹部;而他的柳叶刀再次偏离轨迹,没能划开男孩的咽喉,转而在其胸膛上留下一道同样的划伤。
格蕾祭司的血又臭又稀薄,闻起来像海港的海产品工厂丢掉的死鱼和女人的经血。即使不呼吸,亚伦也感受到了那股臭味。格蕾祭司后退一步,重又握紧匕首,左手成掌五指聚拢,胸口衣衫撕裂,鲜血淋漓。亚伦不着痕迹地挡在正克制着痛苦呻吟的让娜身前,从衬衫外面的皮带上摸出一把小刀和一把小型钢锯。
格蕾祭司明显愣了一下。不管怎么说,就算再小,在战斗中使用钢锯都显得有点无赖了,而且谁他妈会随身携带一把锯子?这把截肢锯显然也是“凯瑟琳”合金,虽然看起来是截肢锯,但米哈伊尔·库帕拉把它做成了一把足够残酷的武器,给了它两排岔开的锋利锯齿和三条血槽。整齐的锯齿在中间崩裂了一块,格蕾祭司小心地转过眼睛,发现自己的钢铁匕首的刀尖已经崩断了。亚伦随手一挑,拔出腹部的铁片丢掉。
他转了转脖子,由于不需要呼吸,语气竟显得平静从容:“您的肩膀不能留了,阁下,这是我作为一名专业医生的判断。”
“啊呀,可真是抱歉。”格蕾祭司在深呼吸的间隙里回道,“您知道,我成为圣徒的时日不长,说不上专业不专业,没什么可回报的。”
两人压低重心,风从被战斗余波震碎的窗户灌入,鼓起黑色和灰色的衣袍。黑暗中,他们好像两只巨大的蝙蝠。
亚伦的截肢锯轻而易举地斩断匕首、切开格蕾祭司的左肩,合金柳叶刀将对方的另一只手钉在石砖上,同时把自己的胸膛送上了针尖。
格蕾祭司咧嘴一笑,将一整管浓稠的血液推进了他的心脏。在整场战斗中,他的衣袖里始终罩着一支小巧的针筒,针头夹在钢铁般的手指之间。
动脉中腥臭的血喷溅在医生冷漠的脸上,下一刻,他面色惨白,痉挛着倒在了地上。
“和他待久了,您也学会了这种不必要的仁慈吗?”格蕾祭司也爬不起来了,却在剧痛和生命极速流失中颤抖着笑起来,“我是人呀。为什么不刺我的心脏和眼睛呢?”
亚伦缩成一团,瞪大了眼睛一声不吭,像要呕吐又像要尖叫。格蕾祭司继续絮絮叨叨地说:
“怎么样?我可是让了你一只手……用左手,果然,你上当了……因为傲慢,医生,但是傲慢是个好东西,要是我们都能学会傲慢,就都不会难过了。针头是秘银,就是您的镜框的材质。我练习了很多次,就为了这个……我活着为了什么呀?就为了把这管血送给您吗?要是在查莱克……”
他说着咯咯笑起来。过了许久,亚伦才发出牙齿打颤的声音。又挨了一会儿,医生勉强开口:
“……这……是什么……”
格蕾祭司停了停,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