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尖顶的倾斜度,前天开始,就一直站在这堵墙上画一幅颇具克劳德·唐西赫风格的风景画。有时候,身穿白袍的少年祭司会像蜘蛛一样轻盈地攀上最高的尖顶,揽着光辉四射的太阳十字架唱一支圣歌,好像拥着同样纯洁的少女舞蹈。
圣山脚下的土地雪化冰消,绿意盎然,阴影中的磐石城像一块黑斑。
米哈伊尔十八岁的春天比往年都来得安逸,世上最富有的君王也没有他这么空闲。就在上个月,茉莉还以“米哈伊尔”的名义撤掉了诺亚平原几年一度的大洪水;格里高利告诉他的时候,他很是惊讶了一下:“原来这么容易。”
此时正是清晨,天刚蒙蒙亮,画中却晚霞灿烂。一座老旧的二层木屋掩映在各个季节、各个地域的花草植物之中,仿佛置身万国花园;木屋是简单的双坡屋面,瓦片上爬满青苔,屋檐长长地伸出去;老旧的结构支撑不了太大的重量,玻璃浑浊的凸肚窗设在一层,二层开了一扇十字窗。小屋只占了画面的很小一点,淹没在鳞片般燃烧的白云与掩映着霞光的花草之中。
伊莎贝拉身穿白衣红袍,悄无声息地走上旋梯,站在墙边,久久地凝视画中的景象。米哈伊尔像是不知道她来了,专心致志地为小屋加深光影。他的双手还缠着绷带,打烂罗林斯头颅的暴怒也毁掉了他的手骨,圣徒们好不容易才把他的手指从拳头中掰出来;但短短一个月过去,他就又能攀爬屋顶、画画弹琴了。
看了一会儿,伊莎贝拉轻声说:“并不容易。”
米哈伊尔转过眼睛,知道她说的是茉莉。
伊莎贝拉说:“茉莉还没有醒。她能力很强,但头脑不太好,太听我的话了。”
米哈伊尔看着自己的画,往调色板上混了点月灰,一边说:“你想让我善待她。”
“她很喜欢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米哈伊尔想了想,点点头,有些怀念地说:“茉莉被禁止进入艾登领海。有一年我去艾登巡游,带了一对耳饰给她,她很喜欢,袭击金狐狸号的时候还戴着。”
“那对耳饰是她母亲的遗物。她母亲是一条被艾登进献给修道院的人鱼。”伊莎贝拉看着黑色的地平线,金发在屋顶的风中轻轻浮动,“她听我的话去袭击你,事后很难过,却不知道怎么办。但她依然更听我的话,因为我杀了她的父亲。”
米哈伊尔终于转头看她,认真地问:“为什么?”
伊莎贝拉说:“我希望你见见米迦。”
沉默了一下,米哈伊尔涮了涮笔,换了一支,低头看着画面:
“我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