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屿说:“这不是病, 不用治。我还有事要忙,没事我就挂了。”
刘蓉察觉到他不容置喙的语气,这已不是当年那个被父母放养的江屿,她连忙道:“好,好,我再也不说了,聪聪的实习……”果然,这才是重点。江屿摘下金丝框眼镜,说:“我会帮他安排。你先让他把律师证考出来。”刘蓉又是一顿好好好,母子俩才挂了电话。从前刘蓉说话,多是施舍的口吻,然而现在却总是要假意寒暄两回,委婉地拜托他一点忙,偶尔是从他的银行卡里划走一笔不大不小的数额,偶尔是帮她的儿子争取到一点边角料。江屿偶尔会想,亲情于他不过是这种程度的东西,就像生日蛋糕上的巧克力牌。
但刘蓉起码比让他还债的江涛好。
若有似无的亲情,当友情和爱情的对象都重合在一个人身上时,任谁都会胆战心惊,更遑论江屿。徐衍昕的一时兴起,便轻松地撩动了他的心思。原来他自认为磐石的心脏,不过是徐衍昕嘴里的一颗糖,徐衍昕翻动两下嘴唇,便化了。
让徐衍昕想,他能想出什么?
无非是从abandon背到zyurgy。
可惜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江屿闭眼假寐一会,刚准备重新投入案宗。就听外面一阵轻响,江屿正要行使老板的权利,抓抓那帮上班插科打诨的法助,却没想到罪魁祸首大摇大摆地进了他的办公室。这犯人化成灰江屿也认得,更别提这人稍稍快走一阵,脸就红了一片,跟火烧云似的。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一阵,都没讲话。在心思细腻、做gay多年的江屿眼里,这场面多少有点惊心动魄,也有点欲语还休的禅意。可惜在徐衍昕眼里,只顾细枝末节的东西。
是徐衍昕先打破了寂静,“你近视了?”
江屿被他问得一愣,但很快意识到,指的是鼻梁上架的金丝框眼镜。好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叶雨清训练出的求生欲,光顾着打量不同了。
江屿避而不答,“你怎么没事就深入敌方大本营,律师基本法呢?”
“我还去过敌方boss老巢呢,”徐衍昕不知哪里来的气,哼了一声,“空空荡荡,没有人气,跟盘丝洞似的。”
江屿没回,徐衍昕好心地解释道:“就差结网了。”
四年没见,个子没长,嘴皮子利索不少。徐衍昕宛如刘姥姥进大观园,环顾一圈他的办公室后,对着架子上的奖杯啧啧称奇,欣赏完了,还酸不拉几地说了句:“瑞鑫原来得过这么多奖,你的不少,这刘律也不少,怎么不见张律的?我看他也挺能说会道的。”江屿道:“你不画漫画,改行酿醋了?”徐衍昕收起背在身后的手,用眼角觑了他一眼。江屿在他这里是绝对无辜的,他没招惹他,又是他心心念念的好友,可惜四年来,他多少有点学坏了,学会了迁怒。张安惹他,他就从江屿身上讨回来。公平公正。然而江屿面无表情,似乎无动于衷。
江屿的五官凌厉,不笑的时候就有点怵人,薄薄的眼皮下压着两记眼刀,有点杀人不见血的意味。
徐衍昕功夫不到家,一下就软了,先从肩膀开始,刚刚还耸着,像是火山爆发前,现在顿时跟滑滑梯一样,顺着往下摔了。再是嘴角,稍稍往下压着,还不时地晃着身体,有意无意地打量他的神情。看他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