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星臣略微警觉,垂眸看向身上。
那女子见状,便道:“您的腿上之前好像是被划伤了,我先前已经料理妥当,敷了药。”
俞星臣垂眸:“多谢。”他起身下地,右腿一阵刺痛。
但他竟完全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那女子急忙过来扶住他:“您还是多歇息会儿,别忙起身。”
俞星臣抽开手:“胥少主可在?”
女子看他面色冷淡,大有抗拒之色,便并未再靠近,只道:“少主还未回来。”
俞星臣大为意外:“这是何意?这么说,永安侯也未回来?这是哪里?”
“我确实未曾见过永安侯,”少女点点头,又道:“至于这里,是祖王城。”
俞星臣脸色微变,抿了抿唇。
祖王城是定北城之外,属于北原的一个小城,地方虽不大,但对北原而言意义非凡。
因为在北原国的传说中,他们的开国始祖大王,便葬在此处,故而名为祖王城。
自己居然已经离开了北境了……而杨仪竟不知下落。
俞星臣强压心惊,面上还是淡然自若:“多谢告知。不知姑娘又是何人?”
少女眼神柔和地望着他:“我的名字叫金环,是伺候少主的奴婢。大人有什么吩咐,只管告诉我就行。”
俞星臣问道:“那么,不知胥少主现在何处,几时能回?”
金环道:“少主做事自然无须跟我们交代,我们也不敢贸然相问。”
“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早上的时候,是跟随少主的摩天侍们送了大人来。”
“他们可说什么了?”
“只说大人乃是贵人,让奴婢好生照看。不得怠慢。”
两人正说到这里,外间门有个人走进来:“金环姐姐……”一眼看见俞星臣站在地上,便止步:“哟,这个人醒了。”
金环转身:“有什么事?”
进来的女子道:“姐姐,肉已经好了,叫姐姐去吃饭。”
金环道:“那先端一碗进来,给大人用。”
那女子皱起眉头,冷笑道:“周朝的男人,哪里配吃我们这儿的好肉,不如把他赶出去,叫他在雪地里跟牛羊一样吃草。”
金环摇头道:“银环,不要无礼,是少主吩咐我们好生照看大人的。”
叫银环的女子看看俞星臣,道:“少主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对他好?难道还没吃够了亏……”
“银环!”金环脸色一沉:“叫你去就去,多说什么?”
银环欲言又止,只磨了磨牙,转身出门去了。
等那女子离开,俞星臣方道:“她说的有道理,胥少主究竟是何用意,我乃是他的仇人,如今落入掌中,按理说他不该这样相对。”
金环望着他周正的容貌,仍是笑微微地:“大人,我知道您是周朝的大官儿,自然并非是个愚蠢之人,既然这样,又怎会不知少主的用意呢。”
俞星臣看向她。
金环垂首轻声道:“少主虽不曾告诉我们他的用意,但我想,他必定是看重您的才能,倘若您愿意留在北原,为北原效力……”
俞星臣呵了声:“胥少主还真是能异想天开。”
金环道:“大人,您还是听我一句劝,少主的意思违拗不得,如果您不听从,会有一番大苦头,到时候可就追悔莫及了。”
俞星臣扫了她一眼,笑说:“原来你们是‘先礼后兵’,软的不行,就会来硬的,对么?”
金环道:“虽然难听,但的确是这个意思。”
俞星臣淡声道:“我大周只有忠烈而死的臣子,没有叛国投敌的懦夫。”
金环皱眉叹息:“大人,我是……敬重大人,才如此提醒,是一团好意……你不知道那些马奴的手段……”
俞星臣沉默不语。
此刻那银环去而复返,手中果然端着一个木碗,盛着些肉跟汤,放在桌上,冷哼着看了俞星臣一眼,走出门去。
金环看看俞星臣,道:“大人,您好好地想想我的话。这汤,请喝了吧。对您的伤有好处。”
她说完后,披了一件羊羔皮的袄子出了门。
俞星臣见她走了,才慢慢地往门口挪了几步,隐约听见两个女子说话的声音。
是那个银环说道:“少主的用意我自然不敢猜测,但是姐姐你……我可提醒你,你别因为他长得好看,就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金环道:“闭嘴。”
“你不是不知道……”银环咬牙切齿道:“周朝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背信弃义、连自个儿崽子都会咬杀的狼,喜欢上的话就没有好下场……”
话未说完,只听“啪”地一声,好像是被甩了一记耳光。
金环喝道:“你还敢说,是不要命了?!”
俞星臣在内听了,若有所思地走回到桌边,低头看着那碗肉。
他不是个好油腻的,但一天一夜没有吃过东西,再不吃,却扛不住。
又想起金环出去之前说的话,什么“那些马奴的手段”,虽然他还不很懂,但却知道这话不是好的。
于是便端起碗来,喝了半碗汤,吃了一块肉。
这天晚上,俞星臣独自卧在榻上,却一时无眠。
心中盘算杨仪会如何,而那胥烈到底为什么没回来,他想怎样……正胡思乱想,房门一声响,有人悄悄地走了进来。
俞星臣闭着眼睛,假意睡着。
那人走到身边,借着烛光细看他的脸,看了半晌,轻轻地叹了口气:“你最好想开了些,不然落到马奴手里……就不是如今的模样了。”
俞星臣早知道是金环,忽然感觉她的手落在自己的手上,俞星臣一惊,几乎没忍住。幸而金环只是摩挲了片刻,并没有做别的。
次日早上,俞星臣起身,腿上的伤似乎好了些,他正欲开门向外,银环从外走了进来。
她一反常态,笑眯眯地看着俞星臣:“俞大人,你能动吗,能的话,带你出去逛逛。”
俞星臣虽不知她为何前倨后恭,但却瞧出她笑容里藏着一丝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