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太监直到此刻才知道又是一个人不可貌相的。
看着温润谦谦,话头却锋利如刀,怪道一提起京城俞家,人人敬畏,果然。
一个后辈公子,口齿都能如此逼人。
最后俞星臣道:“公公有伤,那就现在这里将养着,不过,我还是劝您尽快地交接回京覆命,你该知道皇上没什么耐心等人。何况,想必很快薛督军也会返回,他那脾气一旦上来,连我也……”
马公公本来还想“力挽狂澜”,至少两人联手把薛放扳倒。
听俞星臣这么说,便知道什么也不用说了。
皇上那是在千里之外,一时还不至于怎样他,但是薛放,他算是给打怕了,何况薛放倘若性子上来,万一把他……那岂不冤屈。
当下马太监忙叫人收拾东西,准备启程离开。
这几年他在武威,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什么珍奇古玩,金银玉器,应有尽有。
他还知道做做样子,只捡着精细的带走,还留了不少的陈设物件、锦缎布匹等等,饶是如此,那些东西,仍满满地收拾了三大车。
俞星臣视而不见,更一句也没有问,拱手相送。
马监军上了车,牙根痒痒:“等我回了京内,看你们哪个我放得过。”
督军府门口,灵枢在俞星臣身后:“大人,就这么放过他?太便宜了。”
俞星臣喃喃道:“是啊,当然不能太便宜。”
马浜的队伍走了两天,逐渐跟武威远了。
虽然说灰溜溜地离开了,还带着一身伤,幸而手中还有东西。
回京后上下一打点,也必定吃不了亏,也许还有更好的差事派呢。
只是这日,车队经过一处松林坳,突然间闪出了一队劫道的,这些人个个蒙着脸,叫嚷着留下买路财。
马监军在北境多年,当然知道北境遍地匪贼,遇上本也不稀奇,只是他们也是有点儿欺软怕硬的。
有几个护队见状便冲上去,他们本是马浜重金所聘,有点能耐,谁知在对方手下不出三招,死的死,伤的伤。
马浜战战兢兢,自报家门:“我是北境马监军,你们倘若为难我,所有定北军都不会放过你们……”
“什么,北境的监军不是改了姓俞的么?你又是什么东西。”
那为首之人哑声说着,走到马浜跟前,忽然抬手。
马浜只觉着耳畔一凉,下一刻,钻心的疼。
抬手摸的时候,满掌心的血!疼得他整个人跳脚,又将晕厥。
此刻能打的护队都躺在地上,剩下的只有一些不会拳脚功夫的侍从家奴等。
哪里敢来拦阻。
那匪贼道:“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现在老子们只想要财不想要命,你要惹恼了我们,两个耳朵,鼻子,眼睛,舌头,还有手指脚趾,都给你挨个削掉,不信就试试看。”
马浜疼得恍恍惚惚,哪里还能说什么,宁肯丢财保命。
三大车的宝贝,一样也没有留下,通通地给运走了。
眼睁睁地看着那一伙人扬长而去。
那些珍奇宝物,盘算起来,至少得有几十万两的银子了,就这么被抢了。
马监军疼得钻心,耳畔听人道:“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当初但凡上点心剿灭了这些贼匪,今日也不至于被抢。”
“谁在嚼舌!”马监军大怒。
说话的其实不是别人,正是跟随他的奴才,只见他一脸不在乎:“你的东西都已经没了,还有什么资格跟我们吆三喝四的,你也不是监军了,不过是个死太监而已。”说话间,竟冲过来,狠狠地甩了马监军一个耳光。
马监军又疼,又惊,踉跄:“你、你疯了?”
另外几个跟随他的侍从们,也都各自交换眼神,脸色逐渐诡异起来。
这里头确实有两个是马监军的亲信,但他已经没了钱,又是要回京问罪的,他们哪里还肯伺候。
马监军哆嗦着:“你、你们想干什么?”
一个侍从道:“我们不过是想出口气而已!”
这些年马浜在武威作威作福,身边奴婢稍有不如意,便花样翻新的打骂,侍卫跟随从们多半都是吃过责罚的,都是敢怒不敢言。
这会儿总算是因果循环,天理昭彰了。
武威城中。
俞星臣可不管那些,只交代江公公道:“劳烦公公就把这监军府收拾收拾便是了。本来这就是正经督军府邸,正好可以拨乱反正。”
江太监忙问:“那俞监军呢?”
俞星臣道:“我不拘在哪里,也许到沈太守府上叨扰也就是了。”
江太监笑道:“倒也不必如此,去哪里也是叨扰,就如同十四爷所说的,这里的房子管够。何况想必俞大人时常跟十七商议军机,再换别的地方反而不方便。且还有一件,若是让永安侯知道因为我们撵了你出去,只怕她不高兴。”
这若是发生在那天晚上之前,杨仪恐怕确实会不高兴。但……经过那夜,俞星臣不敢过于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