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山年幼时身体不好,去学校的次数也很少,他的启蒙与学习几乎都是在母亲的教育下进行的。
后来他才知道,在父亲来美国前,母亲已经申请加州理工大学失败了好多次。
而当时父亲被安排到这边工作,校方通过了一批女学生的申请,其中就包括母亲。
她是幸运的,终于念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大学。
可她又是不幸的,念完书后终究没有用武之地。
“没有我父亲的话,或许我压根没机会去那里读书。”
亚裔,华人的身份是最大的标签。
女性让母亲成功得到了一个读大学的机会,但最终却又回归到女性的社会职责上。
贺兰山的黯然让褚怀良有点摸不清头脑,这人是怎么了?
不过他的总工知道的还挺多,出国两趟还真是学到了不少。
南雁看着美国青年的黯然,“贺先生您所引以为傲的美国,那是因为您的特殊身份让您享受到了一切,那么并没有这些特殊身份的人呢?如果他们没有一个德国专家的父亲,是不是就注定和好的大学无缘?如果您的母亲没有与您父亲相识相爱组建家庭的话,您还会有今天的生活吗?”
“我们中国有一句话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并没有冒犯您的意思,但是您的优渥生活很大一部分源于自己有一个好的父亲。因为美国对他有所求,所以便施舍与你们一二。正如同今天您要说服我,就能够满足我种种有理和无理的要求,不过是因为有所求而已。”
“那么有朝一日,我没有用处了,是不是又会像垃圾一样,被丢到垃圾箱里去了呢?”南雁笑容浅浅,“又或者像那两位黑人领袖一样,随随便便就死在了枪口之下。”
“我想,您也不可能许诺给我一世的安稳,这谁都做不到。但是在我的国家,我可以安心的生活。”
“或许物资不够丰富,或许像您说的我做出了那么大的贡献,得到的只是一台小彩电而已,实在是太过寒碜拿不出手,可我很喜欢。”
“因为这是我的祖国,我生于斯长于斯,未来也会死于斯。而在我有限的生命里,我想有一分光与热,都予以我的祖国。贫穷也好,落后也罢,这些只是一个过程,最终我们能够看着这个国家变得富强,变得不再是任由人欺侮。”
“恕我冒昧,我实在看不出贺先生您是一个混血儿,在我看来您和其他中国人也没什么区别。都是黄皮肤黑头发的炎黄子孙,我们都有着共同的祖先,我也希望贺先生您能够想明白,或许有朝一日回到祖国,我们还能够一起共事。”
褚怀良:“???”
所以你这是在反向挖人?
不愧是你高南雁同志。
贺兰山也没想到,这个聊家常一般的对话,竟然会迎来这么一个结局。
他是来当说客的,没挖成墙角也就罢了,反倒是被人给挖了。
尽管这劝说之词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打动人心的地方。
但却又一种诡异的力量,萦绕在他的脑海中。
让他完全没办法忽略。
昨天晚上,他伸出手来跟这位高小姐打招呼,遭到对方的拒绝。
而现在,她主动伸出手来。
偏瘦并不足够白的手,十分的匀称细长,中指指腹那里有烫伤留下的痕迹,如果把手翻转过来,或许还会看到那痕迹蔓延。
“让一位女士在这里等待,这或许并不够绅士。”
南雁带着笑意提醒道,果然如她所愿,贺兰山与她握手。
却又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很愉快的一次交谈,谢谢贺先生,您慢用,容我先告辞。”
南雁抽出手来,收拾了餐具离开。
她并不是那种十分强势的人,然而这次早餐期间的会话,却是牢牢控制住了局面。
褚怀良反应过来,看着傻傻站在那里的贺兰山,这真要是回来当炎黄子孙,那他也不是不能谅解。
他迅速收拾桌面追了出去,瞧着没什么人这才开口,“你真要挖他呀?”
“半真半假。”南雁长长的松了口气,“不能因为他是外宾,就只能他搞我心态,我被动挨打吧?”
当然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啦。
加州理学院的高材生,又有一个被美国人抢过去的德国爹,南雁还真动了点心思。
其实她对贺兰山的爹更感兴趣一些,贺兰山不过是捎带着罢了。
当然再感兴趣也没用,挖不来。
只能趁着这个机会,恶心恶心贺兰山而已。
顺带着也表一番衷心,她是一颗红心向祖国,才不会被美利坚的糖衣炮弹迷惑了呢。
褚怀良闻言神色十分复杂,“你对国外的事情知道的还挺多?”
“那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你以为我出国真的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看吗?知道美国黑豹党最初的资金怎么来的吗?”
把咱们的语录卖给学校里的大学生,通过赚差价搞到了活动资金。
褚怀良还真不知道,这些国外的消息他怎么可能知道呢?
“可你去的时候巴黎啊。”
“你也知道是巴黎啊,忘了巴黎公社吗?”
巴黎那才是星星之火最开始燃烧的地方啊。
“另外你说错了,我还去了马德里,那里可有不少的地下组织。”
虽然已经不怎么成气候,但不妨碍南雁把这些往他们身上推,反正就是糊弄一下褚怀良而已,问题不大。
褚怀良没怀疑什么,甚至还有了新的目标,“我回头也争取出国去长长见识,看国的时候总是在想诸葛亮舌战群儒那一段,舌战群儒哪有你单挑美国人过瘾呀。”
说客倒是被人反客为主了,想想就觉得有意思。
南雁表示谦虚,“不敢当不敢当,萤火之光哪敢跟丞相相提并论?”
“没事,你努努力说不定就能了呢。”
南雁觉得不太能。
虽说季汉是分天下中最弱的那个,但丞相是国家的二把手甚至可以说是一把手。
自己还能奋斗到这个位置?
这可不是努努力就成的。
不过她今天心情相当不错,从贺兰山那微妙的表情中打听到了一些事情,还挺好玩,“跟我去趟新华书店。”
“干嘛?”
“买书,送人。”
当然,这书要送人之前还得先跟孙副部汇报一声才行。
显然酒店这边有安排好的人,大概之前已经把餐厅里的事情大概说了些。
南雁也只是把细枝末节补充了一些。
孙副部脸上挂着笑意,“那你觉得能把这位小贺同志挖过来吗?”
南雁摇头,“够呛。”
她说的十分直白,有点难。
尽管今天的聊天让贺兰山被冲击了一番,但伴随了他二十多年的价值观哪是那么容易坍塌的呢?
何况他说的也是事实,美利坚的生活待遇的确更好一些。
他的曾外祖父当初远渡重洋去当劳工,这才有了第四代人扎根美国。
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呢?
想要说服一个男人,常规所能利用的也就是钱权色。
这些在战争年代或许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但现在不一样,新中国成立后,吸引众多海外仁人志士回国的,从来都是共建祖国的决心,与亿万同胞一起过上幸福有尊严的生活。
曾经见证了旧中国贫穷落后挨打的留学生,他们能看到明显的区别。
但贺兰山不能,他从出生起就在美国生活,受到的是美式精英教育。
他太年轻,对过去的中国什么样并不能感同身受,对现在的中国什么样只会拉出来与美国对比。
说白了就是方法有问题。
这样一个人,想要搞定他那可真是太难了。
南雁拿出那几本自己精心从新华书店里买到的诗词集,“但愚公移山矢志不移,我多做努力。”
她顽皮了下,“贺兰山最好祈祷不要再遇见我,否则有他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