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度蓝桦忍不住问道:“我听说早年黑水镇也曾繁华富裕过,怎么如今?”
小舟娘叹了口气,“都是报应,老天爷给的报应……”
在她小的时候,这一带的海水中满是鱼虾贝类,光是每天落潮去沙滩上捡拾就够一日所需。
若是稍微勤快点,肯主动出海打鱼,必然满载而归,三两年攒的银子就能起新房子了。
现在镇上的屋子,也大多是二三十年前起的。
怪只怪人心不足,大海慷慨地哺育着它的儿女,但儿女们却尤嫌不够。
渐渐地,有些人不满足于温饱,他们觉得既然是大海的馈赠,想必多要点儿也没什么关系吧?
反正大海这样辽阔,多捕些也不碍事。
于是开始有人公然违背“捉公放母,捉大放小”的老规矩,甚至休渔期还出海打渔,恨不得将一辈子的鱼虾都一口气捞完……
那批人很快赚的盆满钵满,好多人直接搬到城里去了,可留下的,却是近乎干涸的海洋。
黑水镇的老人们开始整日整夜的对着大海哭泣:大海死了。
接下来一连好几年,黑水镇的渔夫们都没能再捞到一条鱼、摸上来一颗海菜,原本看热闹的人这才真正着了慌。
他们大搞祭祀,跪求龙王的原谅,但无济于事。
后来此事甚至惊动了当时的知府,知府被这些始作俑者的愚昧和狭隘激怒,大发雷霆,下令三年内不许捕鱼……
“这几年情况好些了,”小舟娘叹道,眼神中透出点追忆,“可惜跟我们小时候比起来,哪里及得上一成!”
前头几任知府思虑长远,显然知道想要恢复海洋的生产力远非一朝一夕,所以才试图发展农业,然而始终收效甚微。
度蓝桦看了一眼肖明成,低声道:“明儿咱们出去玩,正好顺便看看海里的情况。”
海洋养殖跟养猪、养马、种地其实都是一个原理:要产出,先投入,你这儿什么吃的喝的都没有,谁愿意来繁育后代啊!
照小舟娘的叙述来看,黑水镇近海当年是被人杀鸡取卵了,生态破坏的忒严重,想要搞养殖,首要任务就是恢复生态。
不然洒下去苗也要饿死了。
因收了银子,小舟娘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招待,又额外去买了油,直接把家里过年的菜谱搬了出来。
虽不敢说有什么好东西,但至少看上去很隆重。
主菜是一种直径约二十公分的大鱼,这种鱼只有每年的秋季才会在远海出现,味美价高,黑水镇家家户户都爱吃。
为了方便储存,大家都会将大鱼掏空内脏后带骨头切成一轮一轮的,然后挂起来风干,等吃的时候先用油煎到两面金黄,然后再加水小火熬煮。
这样煮出来的汤雪白浓稠,肉质更加紧致劲道,多煮一会儿也不会散开,而且还带着一股鲜鱼没有的奇异风干香气,非常好吃。
就连肖明成爷俩这样不大爱吃水产的人也胃口大开,就着那个汤泡饭吃了两大碗,仍意犹未尽。
肖明成感慨道:“这样好的鱼,这样简单的做法,又是这样好的味道,若能增产卖到别出去,日子怎么会不好过?”
稍后小舟过来收碗盘,度蓝桦问起大鱼的事情,她不禁唏嘘道:“娘说她小的时候,这种鱼坐船约莫两刻钟就能打到,比这个还肥还大呢!可到了我小的时候,就至少要往海里走差不多一个时辰,少且不说,个头也小了许多。”
她还拿手比划了下,“我看过以前的鱼骨头,比您吃的这个还要粗将近一倍呢!可惜没能亲眼见过。”
度蓝桦安慰道:“会好的。”
小舟叹了口气,年纪轻轻的姑娘,却已有沧桑之感,“借您吉言,但愿吧。”
“对了,”她麻利地将桌椅都抹了一遍,又道,“明儿天气应该不错,大人和夫人可以去海边走走,西边高崖上还有一座灯塔呢,爬上去之后看的可远了!尤其是晌午日头正好的适合,晒得海面上金灿灿的,跟撒了一层金子似的,随着水波荡漾。
若还有兴致,可以在风平浪静的时候坐船往海里走走,周围全是海水,人就在小船里漂啊漂的,晃晃悠悠可有趣了!我们这儿的老人都说,大海是神明的化身,什么都能包容,但凡有点儿心里不痛快了,看看海,往海里漂一漂,什么烦恼忧愁都没了……”
几人都被她说得心驰神往,第二天果然如法炮制,开心得不得了。
只是有个插曲:肖明成有点晕船……
从船上下来时,他本就不黑的脸更白了,吓得大家够呛。
度蓝桦迟疑了下,一双手蠢蠢欲动,“那什么,老肖,你还能走吗?”
这话显然勾起了肖明成某一段并不怎么太美好的回忆,他的脸直接就绿了,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