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晚上再看看。”

不论十娘她要做什么，总归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翻不了天。

或许是两个人都将得偿所愿，高兴之下，两个人碰杯饮酒。而到了晚间，不出他俩所料，原本停泊在岸边的船忽然动起来。

“十娘居然会划船？”李甲愣了下，忽然记起她好像说过曾是渔家女。

复杂的心情仅仅一瞬，“追上去”李甲点点头跟着孙富上了他的船。

夜晚的江面倒映着圆盘般的玉轮又被船桨打碎，银白色的月光带着无尽的寒凉融入水中。

出乎李甲和孙富意料的是，他们紧赶慢赶追的船正停在江心，十娘正面无表情坐在船头。

他们试探的靠过去，望着江面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十娘一点反应也没有。

看到十娘这种如同枯木的状态，两个人对视一眼，李甲心里咯噔一下试图安慰：“十娘你不要想不开……”

好在，十娘并没有维持那种态度多久。

她没有管站在船头的两个人转身从身后抱出一个木箱，李甲定睛一看，正是来之前十娘那些姐妹所赠。

联想到如今的情形，李甲尴尬的垂下眼，却听到旁边孙富的一声惊呼。

李甲抬头望去，只见描金的箱子打开，里面竟然是满满的金银玉饰。一层又一层，依次打开，玉箫金管，珠钗宝簪，配合飘渺的水汽，只让人惊疑在梦中。

满箱的财宝迷了李甲的眼睛，即使他是布政家公子也从未见过这么多的财富。

他还在愣神，却听到身旁青年痛彻心扉的惨叫，李甲这才回过神来。

原来十娘竟然无视了这些让人目眩神迷的财富，将它们倒入江中！

“这这这！这简直暴殄天物！”李甲和孙富都满面痛心扒住船恨不得跳进江里把她捞上来。

忙活了半天，实在无法，两人转而把怒气转移到十娘身上。

“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我如何？”

“你！”李甲被十娘逼退一步，你你说了几遍却说不出别的话。

“这是我的东西自然由我来处置，就像我自己，我自己赎身，别人凭什么卖我。”

月光下，十娘的眼神仿佛淬了月光，满满的寒凉，李甲不由又后退一步。

在这样的情况下，十娘却没有更进一步，她停在原地，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就像李甲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那样。

孙富呼吸一滞，心下发寒，想要转身离开。趁着李甲和十娘对峙，他悄悄退回到自己的来时的船，刚一掀开帘子，火苗已经顺着缝隙铺面而来。

这是！！！

李甲无疑也看到这画面，若有所感，他急忙也掀开船舱的门帘。迎面而来是浓重的酒味和同样的火苗。

“十娘，你！！！”李甲手指着十娘却不敢向前。

这个女人已经疯了，面对不要命的疯子，正常人总是吃亏的。

火焰顺着江上的风势，越烧越旺，倒映在如镜的江面，伴随着两个男人的咳嗽声和痛骂声，是再美不过的风景。

杜十娘站在船头，欣赏着由她缔造的盛大的美景，前所未有的心情愉悦。

忽然，“扑通”一声，跳入水的声音传入耳中，虽然两个富家公子哥应该游不到岸。

但是，万一呢？

十娘不想赌虚无缥缈的可能。

她可以有个想要娶新婆娘把她卖了的渔夫父亲，那两个人怎么就能肯定不会水呢。

十娘如一尾鲤鱼悄无声息进入水中，初时还有些生疏，但很快，时隔多年的经验找上她。

她静静漂浮在水中，眼睁睁看着两个人不断挣扎最后被静寂的水面吞没。

火焰灼烧木头的哔啵声漂浮在白蒙蒙的水雾中，一切都像是睡着了。

大概是火焰太亮，十娘的眼睛忽然有些酸涩。

她有点累了。

折腾那么久，结果还是大梦一场。

青春，心力，勇气，她都没有再来一次的量了。

就这样吧。

十娘忽然想起了许久以前的事，父亲也曾经慈爱过，说过母亲在船里生产，她是个生在水里的孩子。

生在水里，亡在水里，是水帮她完成了最后的愿望，这辈子她和水的缘分还真是深啊。

水，真是温柔呐。

十娘放弃一切抵抗迎接汹涌而来的浪花，她最后的念头是平安那个孩子应该会很伤心，所以，什么都不知道还是比较好的——

“不哦。”

杜十娘：！！！

一个放大的圆脸出现在眼前，然后后退：“我已经知道了，你要怎么办？”

什么？

杜十娘的昏昏沉沉，半天才理解话里的意思，来人也不着急，直接坐在桌旁自顾自倒茶，点心水果吃得不亦乐乎。

熟悉的姿态唤醒了杜十娘的记忆：“你是！”

“嘘”在她说出口前，俊秀的青年在唇间竖了一根手指。

十娘下意识噤声，终于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她没有问是不是在梦里这种蠢话，聪慧如她自然看情况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

“我又麻烦你了。”

“嘻嘻”

“平安你，你这个样子，就算知道是你救了我也真的好让人生气。”

连秋：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