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贡碧螺春自是不错,且段小姐茶艺功夫了得,只不过......”她停顿了下,见众人朝她看来,才慢条斯理地说道:“茶的滋味欠佳。”
闻言,段淑然脸色变了变,勉强维持着笑意说道:“世子夫人这是何意?”
苏锦烟起身走到茶席旁,拿起那罐御贡碧螺春看了看色泽,说道:“此茶乃早春洞庭碧螺春,观其色泽和香气,可断定采摘于洞庭西山。洞庭西山之茶,说万亩茶园出一斤茶也不为过,确实是难得的臻品。”
见她一眼便能瞧出产地,还说得如此细致,段淑然惊诧的同时,也暗自满意。然而还未等她露出笑容,又听得苏锦烟开口:
“只可惜,原本是好茶,却因茶艺功夫而糟蹋了滋味。”
此话一出,众人面色不解,有人问:“这又如何说起,你适才还称赞段小姐茶艺功夫了得,为何又认为糟蹋了滋味。”
“此话并不相悖,”苏锦烟说道:“茶艺功夫精湛不代表冲泡的茶好喝。”
“所谓‘艺’只是作为欣赏之用,茶艺做得再好,也只是表面功夫。倒是掌握茶‘技’,抛开这些浮夸动作,化繁为简,才能真正冲泡出一道好茶。”
“世子夫人如此一说,在下倒是明白了些,”有人说道:“可否再详细解说一说,为何茶艺功夫好反而泡茶滋味欠佳呢?”
“很简单,”苏锦烟将茶叶罐放下,坐回自己的位置:“就适才段小姐煮茶的过程而言,动作行云流水,体态优雅,无一不美。可她却忽略了最本质也是最重要的事,那便是碧螺春乃娇嫩的绿茶,冲泡过程不宜复杂,且出汤时间不宜过久。”
“若要总结段小姐的失误,”苏锦烟说道:“失误有三。”
“其一,世人皆知茶用沸水冲泡,实际上不全然。娇嫩的茶叶,尤其是芽头绿茶,更适合温热的开水冲泡,这样可保持其茶叶的鲜爽口感。”
“其二,段小姐悬壶高冲之时,只顾水柱好看、动作优美,却忽略了水柱越长,水入盏的力道越大,这样一来,飞快旋转的茶叶互相碰撞而碎,毁了其美观。”
“其三,段小姐出汤动作过慢,导致茶叶在热水中浸泡时间长,原本甘甜滋味也变得苦涩。”
苏锦烟这番话说完,室内顿时静默了,有人沉思其中道理,有人仰望佩服,有人神色自若意味不明,也有人面色煞白摇摇欲坠。
这后者,便是段淑然了。
她咬着贝齿,面色青了白白了青,对于苏锦烟这番话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她从小被教导学习琴棋书画,茶艺也十分精通。然而正如苏锦烟所说,她只注重动作的美观,却忽视了最根本的问题,茶泡出来是要给人喝的,而不是光欣赏了就完事。
可这么些年来,整个上京,甚至整个大曌朝,哪个不是以展示茶艺功夫为上?凭着这身本事,这两年她在各种宴会上获得无数赞美和羡钦。
却不想,今日被苏锦烟这番话,重重地打入了尘埃。
现场的沉默更是对她上京才女最好的羞辱。
段淑然不敢抬眼去看众人的眼神,更不敢去看尉迟瑾的此时对她是何目光。
恐慌、羞愧、难堪、不甘,各样的情绪交织,令她忍不住眼角泛红。
但贵女的素质不允许她此时脆弱,她勉强扯出个难堪的笑意,起身道:“淑然突然觉得身子不适,先行告退。”
随后,落荒而逃。
作者有话要说:对了,问个事,大家会排斥带球跑的剧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