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数月过去,夷陵再会,竟然分属不同阵营,相对而立。
孟家世代为益州江阳侯府上家将,孟定山自小便贴身跟着张知隐,他?长?知隐四岁,二?人一道长?大,平日里张知隐的饮食起居更是全权交给?了他?。
张知隐要习武,他?便日日陪着晨起训练;张知隐爱习兵法,他?便堆了沙盘要张知隐演戏,习过后复而又?堆出新的沙盘,不厌其烦;后来张知隐崇敬常歌,想要从戎,侯府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劝了个遍都劝不住,江阳侯拍着他?的肩膀说?,“定山,知隐是个倔脾气?,我?老了,劝是劝不动了,他?要从戎……你?便……陪他?去吧。”
张知隐擅谋,又?效仿常歌,不爱着甲,孟定山便身着重甲,愿为他?冲锋,做前阵大将,让他?安于后方运筹。二?人配合,张知隐步步高升,从养尊处优的张小侯爷成为了辅国将军。孟定山也亦步亦趋,从小小的侯府家将,成长?为益州平南将军。
只是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与张知隐相对而立。
今日张知隐又?未着甲,甚至连轻甲、皮甲都未穿,只一身玄色深衣。素日里他?的起居都是孟定山照拂,这几日定山不在?身侧,张知隐腰带叠乱,交领更是整得乱七八糟,鼓了几个大包。
以往的张小侯爷,是最讲仪容礼节的。
长?命刀缓缓收回,孟定山低声道:“知隐,你?这几日受苦了。如今益州公被抓,不会再有人要杀你?了,你?……且回益州吧。”
张知隐拧着眉,看了他?许久,似是不解孟定山何出此言。他?反问道:“倘若过几日,便没了益州呢?定山,四处都在?投诚,你?何必如此顽固!”
孟定山视线缓缓下落,他?揪着缰绳的手不自觉揪紧:“……知隐,今生?为蜀将,今世为蜀臣,一人,怎可以事二?主?”
张知隐一怔,面色更是一白。
他?本意是阐述自己之?志,见知隐震动,这才发现自己竟说?错了话,慌忙补充:“我?并非说?你?,我?只说?我?自己,只说?现在?。何况,何况当初是我?放你?至楚国的,并非你?主动叛出——”
“够了!”
张知隐所?骑黑马猛一长?鸣,他?单手缠着黑马缰绳,眉目如炬般盯着孟定山:“今日,我?为苍生?,为大义而战,定山,你?领着数万益州军,又?是为何而战?”
一瞬间,孟定山眉目闪烁,他?动了动唇,几乎微不可查地说?:“……小侯爷。”
和知隐的苍生?大义比起来,他?的那点私心是那么?的苍白而阴暗,他?甚至不敢宣之?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