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组织上考虑咱们大龄军官结婚老大难的问题,安排了一场联谊晚会,就在这周末,景沉啊,你可得抓紧这个机会把个人问题解决了。”
政委捧着茶缸坐下来,乐呵呵地告诉他这个好消息,显然对这种事乐见其成。
他们营地里面,现在未婚的大龄军官和士官还真不少。
有几个都二十七八了,老实巴交的,连女同志的小手都没拉过,整天关在营地和一群糙汉子泡在一起,看到带“女”字旁的字都能端详许久,一年就回老家休假十来天,和女同志的接触的机会少,一拖拖成找对象困难户。
这些人里面,找不到对象或多或少都有点理由,比如有些老家负担重,又没有随军的资格,女同志不乐意婚后伺候一大家子。
有些长得五大三粗的,看起来又凶,口拙嘴笨,相亲相着就没影儿了。
但韩景沉这么俊的男青年,自身能力又过硬,年轻有为,文工团的女兵们倒是有不少都挺乐意的,可惜,韩景沉这冷面煞神不好追啊。
部队里这么多大龄未婚军官,领导也愁,总不能让人家一辈子窝在营地里打光棍?所以,有时候也会安排联谊晚会,私底下还会牵桥搭线什么的。
“周末我有事。”韩景沉将书桌整理好,考虑都没考虑,直接回绝。
“有事?你能有啥事?”政委觉得他肯定又在找理由推托,“我打听过了,组织上邀请来参加联谊的女同志都非常优秀,是军医院的医生和护士,就周末下午,耽搁不了你多少时间,你抽个空去一趟礼堂就行了。”
韩景沉皱眉,“我周日下午要去市区。”
看他表情不似作伪,政委还奇怪地看他一眼,韩景沉平时周末都泡在营地,他老家在首都,也没有家属住在驻地附近,压根用不着大老远地去市区。
想到这里,他倒是突然想起来,韩景沉最近周末好像经常出去,就意味深长地眯起眼睛:“景沉啊,你最近周末怎么老是有事?”
这不对劲啊!
韩景沉这天天训练这么积极,周末休息还要翻翻战机装备的技术指导书,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当成四十八小时用,这段时间有点反常啊。
……
裴曼宁现在每天除了画画稿,就是打理须弥界,子弹比较听话,但白犽是真的顽皮,经常在里面搞破坏,咬坏她许多菜。
但裴曼宁比较宠它们,那些菜地随便它们跑,菜坏了她也不心疼。
好在,她平时都不允许它们进她的收藏室,所以白犽一靠近,子弹就会立即用爪子按住白犽,教训它。
裴曼宁趁着交完了画稿,有空的时候,就着手修复她买来的那些破损的画。
这些画,其实许多都不是年代久远的古画,而是近现代画,只是裴曼宁看着好看的,觉得意境优美或者画技高超的,就会从废品站买下来。
最近半年形势缓和,上面下发了保护文物的政策,新成立的文物分拣小组会先在各个废品站分拣过,废品站里面被砸坏的铜器,和曾经被当做“四旧”送到废品站的书籍字画,又被分拣回去。
因此,裴曼宁现在去废品站的次数少了许多。
她开始着手修复第二幅画,应该是人为撕碎的,上面还有皱痕和新的撕痕,但虫蛀点和霉腐比较少。
“咦?裴同志,你也在这里买东西?”
裴曼宁正在挑选东西,听到清润的声音抬起头,就看到清秀细致的少年,眉眼干净,眼中还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讶,她有点印象:“宋同志?”
宋红均没想到又碰到她,他性格很腼腆,就忍不住挠挠头发:“原来你还记得我啊?”
裴曼宁当然记得了,好歹也见过两次。
而且,燕子胡同和柳荫胡同离得不远,要买东西都会选择最近的国营商店,粮站和副食品店,碰面的几率不低。
宋红均看了看她选好的东西,水油纸、宣纸、颜料、还有一些洗画、补画的工具,滴水的工具,迟疑了一瞬:“裴同志,你买这些东西,是要修复画吗?”
裴曼宁顿了顿,也不好透露太多,随便找了一个理由:“我以前画的画不小心被撕坏了,那幅画对我来说有特殊的意义,所以我想试着修复修复。”
宋红均纠结了一下。
他和裴同志不是很熟,说太多的话,会不会有好为人师的嫌疑?让人反感?
可是不提醒的话,他又觉得不好。
毕竟,裴同志都说了,要修复的画比较重要。
最后,宋红均还是忍不住开口,小声地建议道:“如果可以的话,裴同志,买一些元熟纸,涂上煤油或者桐油,做出来的水油纸比买的这个好。”
裴曼宁愣了一下,然后就若有所思起来,毕竟,她修复画的方法按照这个时代来说,都是九百年前的老办法了,或许现在还有更高超的技术?
宋红均虽然看起来年龄不大,但好像很懂行的样子。
“还有,这里的工具不是齐全,有些东西是需要定制的,这个店里是找不到,我家里有很多,如果你有需要的话……”
“哼,”旁边忽然冒出来一声冷哼,精神矍铄的老人走过来,瞅了宋红均一眼,吹胡子瞪眼:“就你话多,叫你拿的东西呢?转头就给我忘记了?”
宋红均吓一跳,看着老人,赶紧把一只毛笔递给他:“爷爷,您看这个怎么样?”
老人低眸扫了一眼,捏了捏上面的毛,不是很满意:“还行,勉强能用。”
倒是裴曼宁惊讶地看着须发全白的老人,因为这个老人她在废品站看见过,就是文物分拣小组的,那群人都叫他宋老,似乎都很敬重他。
宋老也记得裴曼宁,毕竟小丫头长得太俊了,眉眼如画,唇红齿白的,放以前,就是那种红颜祸水的相貌。
在废品站看到的时候,他还疑了一下。
总感觉这小丫头蹲在灰扑扑的废品站,和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就像养在华贵庭院中的娇娇女,带着点富贵气。
“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去交钱,东西买好了咱们就回去。”宋老吩咐自己孙子。
宋红均看看爷爷,又就看向裴曼宁,有些欲言又止:“那,那裴同志,我们就先走了。”
走出去没多久,宋老就看着自己孙子,精明的眼睛转了转:“刚刚那个女同志,你认识?”
自家孙子性格腼腆内向,还容易害羞,到南京这几天,都没见他认识什么人,更不要说主动和人家搭话了。
“认识,我知道她姓裴。”
老爷子背着手往前走,等了许久,“……然后?”
“然后?然后就没了啊。”
老爷子气得瞪眼:“你都和人家不熟,你还想把我那些宝贝借给人家?!”
还单纯得没一点心机,什么话都巴拉巴拉地往外蹦,就知道人家一个姓呢,恨不得把自己祖宗三代全交代了,连他修复画的工具都想借出去。
宋红均低下头,小声地辩解:“反正一两次又用不坏的。”
“你,你……你这个不肖子孙!”老爷子恨不得一巴掌拍他脑门上,但是想想,他就这么一个孙子,舍不得。
本来就够笨的了,再拍得更笨了怎么办?
“爷爷,您别生气,我知道错了。”宋红均看他生气,赶紧拍了拍他的后背,帮他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