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诸位寂静。
蓝叶舟捋着胡子看向暗影中一直不说话的人:“你怎么认为?”
那个浑身黑色的人并没有走出暗影,而是取出了一小截树枝。这一截树枝上正招展着好几片绿意,可底下的根茎却是大块大块的枯萎,压根没有半点生机。
他哑着嗓音:“这是从苍树上掉落的,已经没有任何生机的枯萎树干。在大典上,公孙谌与颜如玉的结契成功了。颜如玉饮下的那杯血酒,确实引来了天道的意识,而在那一瞬……这截枯萎的树干发芽了。”
事实胜于雄辩。
他干巴巴的话配上这证据,登时就让蓝叶舟的脸色松缓了下来。
“这最要紧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余下的不过是旁枝,莫要紧张。”他含笑着安抚着诸位,“不管那公孙谌究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在他们还未渡海前,咱就当做他是不知道。”
龙清:“那待公孙家的态度……”
“暂时如常。”
一应事务处理完后,只有蓬立云和颜辉两人再度留下来。
蓝叶舟看着他们二人,沉声说道:“到时候护送他们回公孙家,你们两位一路随行。届时也好有个照应。”
蓬立云:“一定要走海路?”
蓝叶舟:“那是最容易掩藏踪迹的方式了。”
颜辉淡淡说道:“公孙谌原来的脾性不好说,但是那白色的化身……”
他和蓝叶舟对上眼。
他们谁都不信那仅仅只是公孙谌的“心魔”。
六十几年前,那人在牡华天宗彻底肆虐了一番,最后将颜如玉给带走。倘若他是公孙谌,那三十几年前出生的公孙谌又是谁?
难不成是夺舍而生?
可看他们你死我活的姿态,却半点都不像。
“颜辉,如玉的状况,你可确定了?”蓝叶舟负手说道。
颜辉:“一切如常。”
蓬立云笑呵呵地说道:“我说,你儿如玉也真是种种遭遇,这要是换做其他修士,怕是都没有他那般丰富的阅历。甚至还引来公孙谌为他分裂心魔,如此针锋相对的场景,可是许久都不曾见过了。”
那会场上的冰火相对,坐台上的人却各有心思。
有多少是恨不得以身代之,去掠夺那份脆弱的光华?
只是那些都泯灭在强大的实力和修为下,普天之下,这般年龄,又有哪个能胜得过公孙谌?
饶是如此,也有许多人好奇,若是这公孙谌当真是两人……
那该如何?
…
颜如玉捂着嘴拼命咳嗽,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二长老。
他的嘴巴苦涩得要死,方才灌下去的药水已经让他瞠目结舌,结果转头二长老的手里还拎着下一碗面无表情地等着他,当即让颜如玉恨不得一脚登天。
“二长老,这当真要吃那么多吗?”颜如玉绝望。
二长老淡淡说道:“你的魂魄不稳,这些是给你安魂的。”
颜如玉看着递过来的散发着各种诡异味道的汤汁,更加绝望了,“难道没有什么药丸或者是能直接口吞的吗?”
黑大佬:“五长老是有名的药修。”
是的,灌药的人虽然是二长老,但是这些苦得要命的药汁却是五长老炼制的。正因为药修发话这样药效最能吸收,所以时隔十几年,颜如玉再次体会到了中药的苦涩。
颜如玉捏着鼻子又灌下去一碗,然后二长老才拿着药碗起身,正要出门去。
那一脚已经跨了出去,然后又转过身来,冷硬的脸庞抖动了两下,干巴巴地说道:“老五说了,如玉的身子娇弱不堪,原本承受一道烙印就难以为继,如今硬生生承担你们两人分裂后的印痕,哪怕魂魄已经烙下痕迹,可短时间内身体仍然是承受不住。所以放纵□□之事,暂时还是不可妄动。”
他说完后,就转身离开了。
独留下如遭雷劈的颜如玉僵硬地沐浴在两道若有所思的目光下。
二长老,带我走吧!!
他在心里无声呐喊。
如果不是二长老提起这么一遭,颜如玉还从未想过有这回事,这跳跃的速度着实太快。
颜如玉摸索着坐了下来,一块糕点便递到了他的面前。
是黑大佬。
颜如玉沮丧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就着这高度啃了一口,软不拉几地说道:“我昨日,是不是又失控了?”
他直到现在才能喘气问出这话,实乃是因为回来后他就直接昏厥了。
正如五长老所说,两道誓约烙印刻在他的魂魄上,确实让颜如玉的身体承受不住,没有发烧算是他命大。
黑大佬喂他吃完了糕点,擦了擦手才摸着他的脑袋说道:“不是你的错,只是顺序错了。”
颜如玉抬头,却也对上了正飘魂过来的白大佬。
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什么,可正如颜如玉在恢复意识那瞬间的感觉,他仍然觉得白大佬在生气。而且那薄凉的怒意并未随着时间推移渐渐散去,反而愈发浓烈如火。
“什么顺序错了?”
颜如玉不太敢对上他的眼,连忙去看黑大佬问话。
黑大佬:“你先前两次失控,都隐约与天地意识有关。一次是在牡华天宗的献祭大阵上,你有过那种漠然的意识;另一次是在我渡天劫的时候,那会你也直面了天道意识。虽然天道并无情感,只是如太阳东升日落那般自然,可屡次如此,或许说明这其中有哪种联系。”
颜如玉想了想,这确实如此。
“所以这一次,也该有变化。所以便先让我饮下血酒,而后再让你服下。或许仍然会有变化,却不会让你第一个接触,当会有所改善。”
虽然算到了疯子会出现,也感觉到这个巧合的所在,但既然早就将这不到万分之一的可能也列入其中,那黑公孙谌也该接受。
这才是他在意识到颜如玉饮下三人血酒时,立刻反应过来的缘故。
一切种种的可能,或多或少,都在他的预料中。
白公孙谌眼神非常恐怖,语气阴森地说道:“你算计我?”
黑大佬慢吞吞地看着他,勾唇笑道,“你现身的瞬间,难道不是在算计我?”
颜如玉:“……”
这好一番互相算计的大型谍战片。
可能互坑这个本能已经被两位大佬刻进骨子里,时时刻刻都不忘战战兢兢地发动这个技能。
颜如玉站在交战的中间,悲哀地发现他还正巧站在中间线。但凡他往哪一边偏上那么任何一点点,都会立刻引来他们的关注,这让颜如玉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虽然白大佬的仇恨是被黑大佬给引过去,但实际上颜如玉知道大佬还是在气。
因为颜如玉能说的时候,并没有说起此事。
可那会的颜如玉自己都在纠结,等到终于捋顺的时候,白大佬又消失不见,那也算不得是……好吧,确实是颜如玉鸵鸟缩,不然他要是真的想说的话,站在乱葬岗一同乱喊,想必白大佬也是听得见的。
这在白大佬看来着实是一种背叛。
颜如玉,哀莫大于心死。
他可能要死了。
被白大佬一记掏心。
正此时这种让人郁郁的氛围中,颜如玉挣扎着试图找个突破口:“那个……魂石山脉被发现,是两位大佬一起做的吗?”
白大佬嫌恶地蹙眉:“谁要他帮忙?”
黑大佬颔首:“区区小事。”
颜如玉:“……”
这没法聊。
一直安安分分当了一天半的鱼状玉佩,小鲛人总算是耐不住了,他自顾自地化作一尾小鱼循着空气的水分游了上来,然后啪叽落在颜如玉的头上。
上半身露出人形,他翘着尾巴趴着,高高兴兴地说道:“如玉如玉,你的印记真好看。”鱼状玉佩的时候,小鲛人是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的,只是自顾自在睡觉。
颜如玉:“……谢谢?”
他自己是看不到自己魂魄地印记长啥样子的。
小鲛人继续说道:“但是为什么……印记是两个,哇,如玉,你有两个道侣,你劈腿!”
颜如玉:?他怎么就劈腿了?
白大佬磨牙,幽幽地说道:“是呢,如玉,你这不是脚踩两只船吗?”
颜如玉:”……”真是跳进黄河水都洗不清的程度。
算来算去都是公孙谌,硬要说的话,他这腿压根就没跨出去,顶多、顶多就是……
在一条船上来回踩罢辽。
劈腿了,但又没完全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