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让荀尚平放下心来,
公孙谌慢慢点头,“已经去信家中。”
此刻,就连他说话中,也只余下薄凉的寒意,再无半点温和。
即将突破之时,灵根所属会在修士身上得到最鲜明的体现。如公孙谌是变异冰灵根,便只会愈发淡漠冰冷,连说话都会只觉得是在跟冰块说话,寒气逼人。
荀尚平正思忖间,便听到公孙谌道:“如玉何在?”
…
颜如玉正在拍卖会上待着呢。
杂宝阁的生意果然是做大做强了,六十年前这还没开到北玄大陆来呢,这六十年后还是撬开了这个大陆的一角,迅速挤占起了本地市场。
他的肩膀上趴着小花精,脸上蒙着荀尚平友情赞助的面纱,正边看着拍卖会上的盛景,边思索着某些哲学性的东西。
比如他被掳到六十年后来,那按理说现在的时间线上,其实他二姐他们也都还健在。假如碰面,对于他们而言,就是六十年后再相逢,这很科学。
但……白大佬呢?
颜霁他们不可能跨越历史时间,但白大佬真的会安心等待吗?
“砰!”
“三百七十二万!此物归属于七十三号房。”
底下拍卖不疾不徐地进行着。
颜如玉这回半点举牌的欲望都没有,纯粹就是来蹭的。
他吃着灵茶,同正在屋内的侍从说道:“听说你们酒窖里的灵酒不错?”
那侍从很知情知趣,笑着说道:“这就给您取来。”这位客人是靠着少阁主的令牌踏进杂宝阁的,他们自然不敢怠慢。
等人出去后,颜如玉靠在窗边瞧着下面的拍卖,心神已经想到别的地方去了。
明日他们就要去往北玄大陆,据荀尚平的说法,公孙谌的突破就在眼前,等到了公孙世家,就是下一个剧情触发的时间。
公孙壶。
公孙谌的父亲,也是开启公孙谌悲催命运的人。
他这个人在《风起云涌》中占据的篇幅不到千分之一,作者压根不可能对他详细描述。但是作为读者还是比文中的角色要清楚多一点,公孙壶之所以会在公孙谌突破大典上搞事,皆因他想起了过往所有的事情,认定他们犯下了罪孽。
诸因之罪。
颜如玉蓦然想到这个词,便蹙起眉头。犯下过错的人是公孙壶与公孙明月,可在他们眼中,公孙谌也同样代表着罪孽的流传。
“唉。”
他轻声叹了口气。
他可管不得这般多,公孙壶如何那是他的事情,而他是决计不能看着大典被破坏。
刚进门的侍从愣了一愣,下意识声音轻柔了起来,“郎君可是有什么苦恼的事情?”他将端上来的酒壶并着酒具一同放到桌上,轻手轻脚给颜如玉倒酒水。
这位陌生来客遮着面纱,本是做遮掩行迹之举,但是在杂宝阁这些人来人往的人眼中,却是落了些痕迹。毕竟他们做这些杂生,眼睛和心总得比别人多生出来一瓣才是。这位贵客出身不凡,举止神态慵懒,浑身上下唯有那双眼睛露了出来,却好似会说话那般,便是方才那轻声的叹息,就仿佛挂着清愁,仿佛要酥到骨子里去。
颜如玉轻笑,“只是些琐事罢了。”事情着急,确也不能过于心切。
他盯着送来的灵酒,决定尝试一番。
他只是抿了一口,登时就知道为何这酒能抓住苏眉儿那老酒鬼的舌头和胃。
颜如玉也有点好酒,不然他为何在仙鹤上总爱和苏眉儿拼酒?这忽得好酒,兴起而至,便一壶下肚。
这酒算是杂宝阁的招牌,也是半卖品。
寻常人是半点都买不着,颜如玉要喝,那侍从却是一壶一壶地上。
颜如玉心里惦记着要走的时候可得给钱,莫要靠着许多多给的令牌贪酒吃,一边却是不经意间越吃越多,就连脸上眉眼都开始烧红起来。
他撑着额头,指间夹着壶口晃了晃。
好酒。
侍从眼见也是心惊,他是知道这位贵客是凡人。这种酒普通人吃多了也不好,一壶便醉人,只有修者能多吃,却也唯独老饕爱不舍手,盖因此酒后劲极大,就连顶顶仙尊吃多了,也会烂醉如泥,一睡十日。
所以这酒也有个别名,叫十日醉。
可从方才到现在,这位客人一边听着外面的槌声一下一下,这酒却也跟着一壶一壶,转眼七八壶酒下肚,人半点事都没有,这眼透亮清明得很,唯独眉角大片大片烧开的红晕染了几分艳丽,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这单露了一双眼,却比那些美人俊客分外诱人,着实让人心中打鼓。
侍从在心中愁眉苦脸,难道他这定力当真就这么一点?
心神荡漾之际,他腰间的令牌灼热起来,侍从不敢懈怠立刻握住令牌,从中似乎得到了什么消息,面露惊讶神色。
他得到消息,说是那公孙世家的公孙谌来访,目的……似乎便是为了这位客人?
要说起公孙谌,整个北玄大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最初闻名,乃是在他八岁。
公孙世家自八岁便会将足够资格的子嗣投入秘境锤炼,那一年正是食月,天象异变之下,秘境内大乱,正有祸事生。
公孙门人赶到,担忧子孙一脉或是将损,心急如焚之时,秘境内稚子以心中冰剑平祸事,斩杀魔兽,救同族,待破秘境而出时,已摸到化精入门。
三千白鹤已归顺,冰寒心剑始于冬。
八岁的化精修士啊!
天晓得送进去乃是筑基入门的公孙谌是如何跳过阶等,直接踏入化精。时人猜测,许是他在秘境得有大造化,可而后一同入内的公孙门徒否认此事,言道乃是公孙谌心性坚定,在秘境中悟出心剑,始有破境之能。
稚子初啼,再无人可挡。
一晃二十载,北玄大陆再无人敢忽视这个名号。
侍从弯腰送着这人进门,那凌冽肃杀的寒意,也在瞬息间侵染了整个房间,仿若万年不化的冰雪落下,凌厉冰冷中透出一丝薄凉的戾气。
“如玉?”
他听到入门来的青年这般唤道。
得言如此,正托腮看着堂下热闹的人总算回头,一切面容皆遮盖在面纱之下,唯独那双眼眸潋滟,正泛着红,仿若垂泪。
这弥漫室内的冰冷可远比春寒料峭要唬人得多,颜如玉在感觉到这气息后,却冷不丁笑出声来,边笑着边试图起身,手中拎着的酒壶也不落下,“你可算是出关了。”
那懒懒上扬的尾音透着惑人,就跟一把小钩子似的。
侍从还欲再听,便被直接扫地出门。
只是隔着一道门,他也能感觉到原本透入骨髓的寒意在慢慢褪去。
屋内,颜如玉还在扑腾。
他已经有了醉意,眼前看着的一个公孙谌,这么一晃眼,就变作了两个。
他迷迷瞪瞪心中一惊,咕哝起来,“怎么,有两个?”声音低下去,变得软绵轻柔,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迷糊着事情。
“一个,公孙谌?”
“不对,是两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