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迟还记着下午挂断电话前成子言叮嘱他的那一句话,也许是昨晚成子言难得强硬的态度给柯迟留下了颇深的印象,他直觉要是自己不和成子言知会一声,或许对方会生气,和其他同事一起吃饭的时候心不在焉地想了半天还是删删减减编辑了一条“现在下班啦”的短信过去。
刚按下“发送”键柯迟心里就提起来一口气了,他没有办法克制住自己飘散开的思绪——已经快十一点了,成子言第二天也还是要一早就去公司的,会不会现在已经休息了?发过去的这条消息会不会打扰到他?又或者,其实对方并不太在意自己的归去与否?
但一分钟之后的一条回复消息就打消了他的所有忧虑和忐忑。
成子言考虑到他或许还在工作,不一定能方便接电话,便只发了短信过去,说时间很晚了,让柯迟给他发个地点,他来接他。
柯迟看着消息,心下一暖,但还是拒绝了。他轻轻叹了口气,又等了几分钟没等到成子言给他回新的消息才有些心不在焉地将手机揣回兜里,起身去帮着店里的同事一起收拾桌椅。
冬季的夜连月光都黯淡了下去,这个时候连最后一班公交车都已经收车了,刚走出店里就能感觉到迎面扑来的寒风,让柯迟忍不住将脸往衣领里埋了埋,手揣在兜里捏着钥匙扣和社区门禁的通行牌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
通行牌是由成子言的助理过来的时候交给他的,他费了点功夫才重新回忆起当时的一点细碎片段,再后来,助理似乎很少再过来替成子言传话或是带东西了,偶尔会是一些酒店的外送员接了成子言下的单,给他带午餐或是晚餐过来。
柯迟想了想,将那段戏剧性的生活都细细回味了一遍,才如有实质地感觉到,自己的确在成子言身旁待了有两个月的时间了。
谁都没有提过当初那份所谓的合同,也没有刺探彼此的过往,甚至连最初堪堪让他们维系在一起的那些幼年回忆他们也很少再提到过了。
他好像不知不觉中就被成子言带着脱离那片湮没他太久的黑暗,半个身体都被暖阳笼罩到,暖得他忘乎所以、几乎要忘了自己是个多么不堪的人,也忘了自己仍是一双腿都陷在泥淖里的。
然而晚风一过,刺骨的寒意便打碎了他不切实际的思绪,冷静又真切地让他再一次明晰成子言与自己之间简直是云泥之别。
柯迟走回去、拿出钥匙尽可能不发出多余响动地打开门时已经快十二点了,客厅里的灯还亮着,他一抬眼就看到了用手掌支着脑袋靠在沙发上睡着的alha。
——他好像是在等自己。
柯迟愣了愣,动作极轻地换好鞋、关上了门,又将凉透的外套脱下来挂在手臂上,小心地朝成子言的方向走过去。
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在向成子言移动,但脑子里还没想好要怎样叫醒成子言。
所幸,不用他踌躇成子言便有所察觉地醒了过来,神色稍有些茫然地看了柯迟一会儿,才疲惫地用手指按了按眉心,却没质问他为什么会回来得这样晚,柔和的语气里带上一点困倦的沙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