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难道这就是谢镜愚书房里最大的秘密了?
没错,如今摆在桌上的木盒就是朕从谢镜愚书房里翻出来的。倒不是说朕特意去检查他的东西:原因在于, 谢府专门用来就寝的屋子都是闲置的;朕让侍卫把谢镜愚挪到内室去,结果谢府家仆战战兢兢地出了声,说主人每日都在书房隔间里休息。
要进隔间就得先进书房,结果朕几乎一眼就注意到了书架最底下的木盒。它的颜色几乎和书架融为一体,只有严丝合缝得几乎看不出接口这点令它显得与众不同。不知道是不是不愿让它显得太过欲盖弥彰, 盒子八面都打磨得滑不溜手,然而没有锁。书房是谢府禁|地, 除了谢镜愚没人能进, 居然还有东西要用盒子装好盖紧……
说朕不好奇是不可能的。朕先进了隔间,耐心等待家仆将谢镜愚安顿好——在这个过程中,朕发现谢镜愚以前可能没喝醉过,瞧他们努力掩饰惊诧、又不敢看朕的模样就知道——而后一一挥退。等朕把该布置的一切都重新布置过, 床上的人还没醒,朕又想起那只盒子,便搬出来瞧了瞧。
虽然朕对能在谢府里找到专门的脂膏早就有所预料,但乍看到满满一盒还是有点意外。正因为这点意外驱使, 朕又打开了其他几个瓷盖,仔细分辨后, 才发现里头的玩意儿虽然看起来很像、其实都有轻微的差别。
——诸事做万全准备总没错;可是以能有的亲热机会来说,谢镜愚未免也准备得过于细致了罢?
就当朕哭笑不得时,床榻方向忽而传来了细微的动静。朕继续端详手中什物,头也没抬:“醒了?”
回答朕的是半晌安静。朕知道这是为什么:安眠药粉起效很快,然而有少许副作用,就比如刚醒过来时脑袋昏沉。再耐心地等了一阵,朕果然听到了朕想听到的话:“陛下,怎么……?”谢镜愚肯定在挣动,因为帐幔摇晃起来。
“谢相此举实非明智。”朕不慌不忙地提醒,还是没看他,“那是剑南道兵士专门用来对付不听话俘虏的绳结,看着挺松,但越挣扎就越紧。”
那种动静果然瞬间消失了。“陛下什么时候学的这个?”不用朕回答,谢镜愚又接道:“臣不在安戎城的时候?”
“当你们在城外和吐蕃正式交手的时候。”朕轻飘飘地纠正道,“漫天都是金戈之声,朕不能上战场也不能光等着,你说是不是?”
谢镜愚似乎深深吸了口气。“彼时,怕是只有陛下才能静下心来学绳结。”
这话听起来是臣对君的正常恭维,但朕知道他的潜台词。“若谢相以为这么一句就能说动朕解开你,那就大错特错了。”
帐幔又动了动,但幅度比之前轻微。“臣做错了事,陛下恼怒也是正常。臣甘愿领罚,只不过这……”谢镜愚的声音低了下去,里头满是窘迫。
火候差不多了,朕暗自心忖,便放下瓷瓶,缓缓走到床榻边。
谢府早前也是相府。自转到谢镜愚名下后,他几乎没做任何改动。有建制有规模,即便只是个用于小憩的书房隔间,该有的东西也一应俱全。就比如这张床,长约丈许,为降香黄檀所制,香气可宁心,材质更是细腻厚重。就算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被四肢大张地分绑在床柱上,他撑死只能用指尖碰到绸帐,晃动床体、甚至挣脱,都是根本不可能的。
任谁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被绑得如同砧板上的鱼肉都会惊慌,谢镜愚也不例外。但见到朕,那些残余的情绪瞬间就从他眼里消失了。“陛下。”他说,下意识挪动身体,整个人都不太自然。
朕没立刻应声。时至仲秋,天气转凉,一条薄被足以抵御。此时,这条薄被就盖在谢镜愚身上。他理应不会感到寒冷,但他肯定能发现,他被覆盖的身躯赤条条。绸被只夹了一层棉絮,相当轻软,根本不足以掩盖其下的身体曲线,更别提他现在姿势尴尬。
觉得不自然?不自然就对了!
朕暗自冷哼,觉得稍稍解气,便继续居高临下地打量他。“谢相这一觉睡得如何?”
“一觉无梦。”谢镜愚诚实地回答,又努力朝外看了看。但以他的角度,朕估计他只能看见圆桌、烛台、半扇屏风以及其后紧闭的隔间小门顶部。“现在什么时辰了,陛下?”
“还不到子时。”
一听这句,谢镜愚就怔了一下。
“怎么,没想到还这么早?”朕冷哼,“明日中秋休假,朕今夜有得是工夫和你慢慢折腾。”
谢镜愚不由转头,顺着手臂看向手腕处的绳套及其后相连的床柱。“这一夜陛下都不打算把臣放了?”他轻声问,口吻里全是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