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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丫鬟引灯上前,娇滴滴地依在他肩头,哪里还有方才纯良的模样,原来是早堕风尘的小女子,婉音酥软,绕梁三日,哼哼笑起来,“二少爷,我找来的这几个人,都是些出了名的流氓地痞,你府上这丫鬟落到他们手里,只怕难过咯。我这事儿可办得妥帖?你如何谢我呀?”

嬉嬉笑笑地将一只柔荑插进宋知书斜襟内,往那胸膛上几番轻揉,却叫他轻巧捉出,沉一双暗目斜下睇住她,另一手由身后托出一叠纸,“三千两,拿去慰劳那几位兄弟。等完了事儿,我去千月坊替你摆十天的台、置办三副金翠正头面、包你一年节度。”

喜得小美人儿软了骨头贴向他,“那我先谢谢你嘞。我这就先回去了,你去找他们吧,在西街长宁巷一个窑子里,门口两个红灯笼,显眼得很。”

言讫各自登舆而去,车辙滚到半夜,总算到了那间破窑子,推门入内,几名男子正在院中饮酒,一见他赶着迎上来,“二少爷,人就关在里面,已经灌了药了。几户老客人一听说来了新雏儿,排着队往这边儿来呢。只是要求您发句话儿,这事儿办完了人如何处置?”

“是……,”该男子横掌在劲上一划,从牙根儿挤出“嘎吱”一声,“还是就留在这窑子里?”

缄默顷刻,宋知书不疾不徐地在院中一个石桌坐下,“明儿下午,将她扒了衣裳,远远地盯着她回府。若她进得去,算她的本事……。”

残月中霄下,几名男子围上来,争相捧上些干果碟子摆在他跟前儿,见他并不用,几名男子又擦杯倾壶地替他斟上一樽酒。这下他倒用了,一饮而尽后,将含霜的冷目摇向砖墙上的窗牅,上头隐隐绰绰地扑着烛火的影子,在摇摇欲坠中迎来另外几名耸肩驼背的男子。

其中高矮胖瘦各有不依,但脸上猥琐的笑、贪婪的眼、身上浓烈的汗味儿俱都如街巷蹿悠的野狗,在这夜里闻见一股引人垂涎的肉香,撒腿而来。

一名胖子瞥见芝兰玉树的宋知书,连连咋舌,“啧啧啧,这得是多好的货色,连这等富家公子都来了,我手上这一钱银子也不敢充这个脸面了,倒让公子先请吧。”

座上拔起来一人,往他胸口拍拍,“人家公子自然是往一等堂子里去,可瞧不上我们这里,不过是来看个稀奇。你畏缩什么?我又不敲你的银子!看在你们常年照顾生意的份儿上,头一个一钱,后头的五百文。”

几名男子先是一怔,后又蜂拥而上,争相不让下,定得胖子先进,却叫宋知书搁杯击案,“不必争,大家一齐进去倒好玩儿些嘛。”

至此,几人雀跃踅入屋内,粗纱窗牅上可见张牙舞爪的人影,半遮半掩的烛火内可清晰闻得男人们的狞笑、惊呼、解腰松带是淅索生响,尔后又闻得女人尖利的哭嗓。

宋知书执一满杯,沃酹而下,满地星星斑斑的,是比灰更深的泥。背靠小月破碎的哭喊,他对月沉吟,“娘,今日算她给你哭灵,明儿我就叫她替你殉葬。”

他踅出院外,投身进濛濛黑暗中,身后女人哭喊由高转低,渐渐起伏跌宕,蜿蜒出一段魅人的艳语。

一段烛灯熬烬,晨曦到来,这一夜仿如过去了千万年之久,房内渐渐归于平静,这种宁静譬如战场厮杀后残死的战马最后的沸鸣,噗啦啦一声儿,吹起鼻翼前的黄沙,掠过一片片尸骨残骸。血纵横遍野、尸体上褴褛的不堪的衣衫、各在天涯异处的身首四肢,遍布疮痍。

药性一过,小月从迷幻的颠簸浪尖中醒来,残破的躯体微微颤颤,几如砧板上的死鱼,痉挛着透明的尾巴,煽起丝丝人间的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