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似舒坦,反将连枝纹袖口绞起来怒瞪过去一眼,“他那样儿,是你害的,我和他到如此,也都是你害的!”
那眼中,渐有恨聚怨笼之势,宋知书只是将她望住,好半晌才歪嘴笑来,虎牙是一把匕首,言辞恳切地将她剖开,引着她将自己的心肺都看个清楚,“是,是我害的,但请二奶奶也想想,他若未瘫,你嫁给他,怎么就能保管他只有你一个?不过一年半载,照样是莺莺燕燕红粉无数,不是我自夸,我们宋家的男人,光是一副脸皮,就能俘得芳心无数,更别提这家世,多的是姑娘往他身上扑。”
言着,他将眼珠下沉,悬在她胸前半片凝脂皮肉之上,笑得更浪荡几分,“若他瘫了后,你仍旧嫁给他,怎么能熬得住这几年空闺寂寞?二奶奶自个儿还不晓得自个儿的身子?专是个盛不满的玉金樽,到时候,你怨不着我了,又得要怨他。”
在他一双邪欲荡目中,楚含丹随手抄起榻边高腿方案上一个和田玉的犀牛望月朝他掷过去,“无耻之徒!”
那犀牛角正巧砸在他额角,重重一下,嗑出几丝殷红鲜血后跌在地上,沉痛一响。
随后夜合闻声进来,见状忙自袖中掏了一条玉兰花儿手绢替他揩血,“这是怎么说的,好好儿的又吵起来,瞧这血,姑爷,还是赶紧请个太医来瞧瞧吧?”说罢,她又扭头朝楚含丹嗔怪一眼,“小姐怎的动起手来?那手上也没个准头,万一砸了眼睛可怎么好?”
这厢楚含丹只是拧了下腰,怒气仿佛随了这些血迹缓解些许,仍旧莺慵蝶懒地歪回榻背,拂着指甲,“哟,真是对不住,一时失了手,二少爷没什么大碍吧?”
宋知书夺过帕子,一壁擦着手上点点血迹,一壁吩咐,“不肖请太医,就这么一点血,不值得大惊小怪的。夜合,你先出去,没叫你不必进来。”
这一去,又剩下剑拔弩张的两个人、以及渐沉的斜阳扑在冷窗上。
待血收拾干净后,宋知书猝然拔座起身,一臂横穿楚含丹腋下,一臂勾了她的腿弯儿打横将人抱起,直往里头卧房里去。一路上楚含丹都在作死地扑腾,轮了软拳砸他的背,“你要做什么?你放开我!放开我!小人!下流烂胚子!”
直到被横陈在床,她还是骂,也不顾脚上光着,踩了地就要跑。谁知才跑出两步,就被宋知书一臂揽回来,“你说做什么?这档子事儿你我早做了几百遭了,眼下你跟我装什么贞洁烈女?你只管喊,夜合就在外头,喊她进来瞧瞧你这千金小姐的本来面貌。”
果然,她不喊了,却仍旧是挣,直到那双熟悉的手覆上她的皮肤后,她开始渐渐忘掉那些恚怨愤懑,陷落深深的海底。
那片海有温柔的风浪与抓不住的流光,就飘浮在她周遭,她想伸出手抓住萤火一样的星,可那斑驳璀璨的流萤却永隔她指端一寸,唯一能抓住的,是舵手的臂膀。
隔天,楚含丹的头倏然就不再疼了。晨起坐在妆案上,兰指拈住一支福寿镂雕金簪,偏着身折照镜中,道是好个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1。
这时夜合照常端上避孕的汤药来,就搁在妆案上,将她神色细细打量,“小姐可好些了?”
那汤药是刚煎了来的,还冒着热气腾腾,片刻就将那镜面蒙上一层幻烟,镜中模糊的影子侧了身,又被一束晨光罩住半边,“好多了,今儿早饭想吃个红豆粥,不要那些油荤的东西。”
“好……,”夜合拖沓了尾音,随后替她将另一只红霜果小钿璎插在鬓边,“你瞧,姑爷一来,这病就好了,可见姑爷比那些汤药还好使呢,既如此,你也别跟他斗气了,小夫妻的,有什么话儿不能好好说?非得又骂又打的,我瞧今儿姑爷出去的时候头上还泛着血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