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的男人都这样的么?
沈醇打开了殿门,对上的却是小徒弟焦急到心神欲裂的神情。
“师尊!”钟离白看见他时手已扶了上去,呼吸微促,却在打量着他浑身上下,“您无事吧?”
他面色惨白,唇上更是失了血色,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冷静。
沈醇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扣紧他的腰身将人纳入怀中道:“无事,让你担心了。”
将人送回去造成的异象有些大,本不该为外界所察,却让他的阿白担心了。
钟离白下颌搭在他的肩膀处,周身被温暖的气息包裹时轻轻松了一口气:“师尊无事就好。”
“下次若遇到事情莫要着急,不论遇到何种危险,为师都有办法解决。”沈醇顺着他脑后的头发道。
“是。”钟离白扶住他的背时蓦然回神,才察觉自己处于何种状态。
心脏回暖,其中一片滚烫之意,那扣在后脑处和腰间的手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晰过。
师尊的怀抱一如往昔,却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了,竟让他有些贪恋这样的距离。
呼吸微促,钟离白轻轻挣动,却被扣紧了腰身,头埋在了宽厚的肩头:“师尊……”
“阿白乖,不怕。”沈醇自然察觉了怀中人迟疑未定的态度,仗着对方看不见,唇角笑意勾起,“师尊在这里呢。”
钟离白手迟疑了几下,还是抓紧了后背处的衣服,像是顺从自己的心般,其中弥漫着让他不知所措的喜悦:“师尊。”
他到底怎么了?
怀抱放开时,钟离白有一瞬间不敢看向对方的视线:“师尊,弟子逾矩了。”
“阿白很少像幼时一样依赖为师,为师心中也会有些许遗憾的。”沈醇拍了拍他微红的脸颊笑道,“既为弟子,何来逾矩?”
他的阿白生的俊俏的很,像现在这样退去冷意,一片柔软的模样当真可爱的很,可碍于身份,还是不能太心急。
“是。”钟离白唇角微抿,“师尊。”
师尊待他还像幼时,可他还是幼时么?
……
“钟离师兄,你在想什么?”甘宁的手在钟离白的面前晃了晃,直接探头过去细看。
钟离白回神,伸手按住了他的额头推开道:“干什么?”
“你一直在走神。”甘宁顺势坐在了一旁道,“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没什么。”钟离白说道。
“若有心事一定要及时排解,否则形成心结,极可能产生心魔。”甘宁竖着手指说道,“这是我师尊说的。”
钟离白看向了他,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你与乾日前辈是如何相处的?”
“如何相处?”甘宁托着颊说道,“不怎么相处,嗯……我师尊看见我就吹胡子瞪眼,每一次我去了蹇宸峰,回去他就要闹别扭,假装看不见我,或者指桑骂槐的说我不不好好待着,整天乱跑,其他时候会都不怎么管我。”
“只有这样?”钟离白问道。
“嗯……”甘宁沉痛的点了一下头,拉住了他的手臂叹气道,“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钟离师兄你,蹇宸前辈实力又强悍,对你又特别好,当眼珠子疼。”
“若是换了师尊,你可会想日日待在师尊旁边?”钟离白问道。
甘宁愣了一下,挠着脸颊犹豫道:“日日?那不是会被管到死,蹇宸真人那么厉害,偷奸耍滑是不可能的,钟离师兄缘何有此问?”
“没什么。”钟离白说道。
“莫非……”甘宁拉长了语调,在钟离白心神提起时拍着他的肩膀笑道,“钟离师兄你也受不了蹇宸前辈的管了?”
钟离白:“……”
他问错人了。
……
“我与我师尊?”周轩疑惑道,“我师尊弟子不止我一个,经年累月看不见他老人家都很正常,有事情找师兄解决比找师尊快,钟离兄是有什么疑虑?”
“只是与师尊多年未相处,不知道该怎么办。”钟离白说道。
“蹇宸前辈应该甚好相处吧。”周轩笑道,“只观安扬前辈三不五时就要前去溜达一圈,我们不时前去打扰也未见不满,就知前辈脾气甚好,如今这修真.界人人羡慕,反而是钟离师弟你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嗯。”钟离白沉了一口气。
“蹇宸前辈可是过于严苛?”周轩试探问道。
“并未。”钟离白说道,“师尊只要求我认真对待,从未要求过修为。”
“如此,你有何愁?”周轩不解。
“我从玉简中翻阅,观一弟子想要日日待在师尊旁边,且想要亲近,行走坐卧皆是随行,这是为何?”钟离白思忖道。
周轩愣了一下问道:“年岁如何?”
“未说年岁。”钟离白回道。
周轩眉头拧的死紧:“钟离师弟,此法不可学,此乃师徒悖逆之事,为天下人所耻笑的,你从何处看的玉简?”
钟离白迟疑了一下道:“那日秘境中所得,师徒悖逆?”
周轩眉头未松:“秘境所得,难怪,如此行为不可效仿,师尊为长辈,只可尊重孝顺,不可生悖逆之心,否则便是将那抚育教导的恩情抛之脑后,全然做了忘恩负义的豺狼之辈,钟离师弟还是早些将那玉简丢掉为好,古往今来如此悖逆之事莫不遭尽了世人的唾骂,万不可学。”
“原来如此。”钟离白面色不动,心中满满的喜悦却像是被冰封住了一样,只剩下了满心的沉重,“多谢周师兄指导。”
原来他竟生了悖逆之心。
“你年岁尚小,偶尔观些不同的事物难免生出好奇之心,旁的也就罢了,这是大事。”周轩松开了眉头笑道,“你有不解,能及时解决便是好的。”
“嗯,多谢周师兄。”钟离白不动声色。
蹇宸峰顶林木环绕,风景如画,钟离白却停留在了半山腰上,循着小路向上走着。
悖逆之事,原来师徒是不可期待那样的亲近的。
幼时可行,长大了却不行了。
钟离白拳头收紧,脚步停下,心中郁气愈发沉积。
要是不是师徒就好了!
此种想法浮现在脑海中时,钟离白蓦然回神,直接抽了自己一巴掌。
“我怎可有如此不孝之心?”钟离白低头看着地面扪心自问。
是师尊将他从泥泞中捡回的,也是师尊教他养他,纵使他这人性格与旁人作比有些古怪,师尊也从未苛责,而是爱他如初。
墨玉令执于面前,他始终记得当时被师尊收为弟子时的喜悦,那是让他雀跃狂欢,夜夜美梦的喜悦,意味着他可以名正言顺的待在师尊旁边,被他抱着,哄着,悉心教导,立于人前时可说自己是蹇宸峰一脉。
有朝一日师尊若有需要,他也能尽心于前,不使师尊一人支撑。
曾经的美好愿景从未忘怀,可他竟生了悖逆之心。
竟然在想若非师徒,是否便可亲近,可事实是若非师徒,他便只能如同旁人一样远观仰慕,一开始便没有亲近的资格。
脚步踏上了峰顶,树影摇曳中,那一抹侧卧在软榻上的身影格外的鲜明。
白衣微垂,微风拂过坠落的墨发,眼眸轻闭,钟离白不消近前,便已能想象那处的画面。
必是眼型姣好,唇角轻勾,若是睁开眼睛看着人,桃花目自酿三分情意,用别人的话说,便是被蹇宸真人余光轻扫,骨头都足以酥掉了。
师尊他无论是样貌,修为还是性情皆是完美,这天下无人能出其右,能待在他的身侧已是幸运,不该心存妄想。
钟离白出神时榻上的身影轻动,他蓦然抬头,脑海里一片空白的情况下竟是转身朝着山下奔去。
不能见师尊!原本未知时还可独自品味,如今若是见了,只怕难收那样的心境。
沈醇挑眉看向那身影消失处问道:【出什么事了?】
【白白今天去问周轩,周轩说徒弟爱上师父是不孝,说的很严重。】521总结汇报。
【他知道了?】沈醇问道。
【白白问的很隐晦,周轩不知道,白白自己知道了。】521说道。
【其实某种程度上也未说错。】沈醇起身道。
师徒上下有别,自有它的道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若只有一方动了心思,另外一方必然无法接受,且年长者若有心思,极易在成长过程中诱导,也正因如此,他才必须格外小心的处理这段关系,免得阿白心有不适。
旁人是旁人的事,他们是他们的事,于阿白而言是师徒,于他而言,却是先是爱人,才是师徒,那是早就约定好了的事。
沈醇离开峰顶,却未追人,而是朝着燎剑峰的方向飞了过去。
【宿主您干嘛?】521问道。
【去赞誉一下周轩,让燎剑真人烦恼几日。】沈醇笑道。
道理是道理,情绪是情绪,徒弟让他们师徒烦恼,他自然也得让他的师父烦恼,子不教父之过。
“……周轩此次秘境表现确实堪为弟子之楷模。”沈醇笑道,“他与在下弟子交好,多去蹇宸峰转转,也能让蹇宸峰热闹几分。”
“蹇宸真人说的有理。”燎剑真人面上赔着笑,心里却一个劲的犯嘀咕,“弟子往来也是正常,只是多有叨扰。”
“周轩这孩子我很喜欢,当年门派小比时我便觉得他品性端正。”沈醇笑道。
“蹇宸真人抬举了。”燎剑真人笑道。
你来我往半刻钟,沈醇总算起身离开的时候,燎剑真人脸皮都快笑僵了,转头询问自己大弟子道:“他到底什么意思?”
“或许只是欣赏品性,想指导一二?”大弟子猜测道。
“他来了半刻钟,十句话有五句都是夸周轩的,那是指导?!”燎剑真人吹胡子瞪眼,来回踱了几步道,“最近让他进剑洞好好练剑,莫要在蹇宸峰乱晃,剑修苦修才是正事。”
“是,师尊。”大弟子行礼道。
沈醇了了此处的事,直接离开了宗门。
……
钟离白跑下峰顶,待气息匀时才停了下来,回头时未见人追出,心神微松,寻了一块光滑的山石坐下。
未理清心绪之前,不宜回去,师尊何许人也,若被他看穿了心思,只怕连徒弟都没得做。
他尊敬他,仰慕他,想要亲近,这样的心思非是强压可压下去的,即便此刻能强行告诫自己,看到时照样心绪翻涌。
此事不能告知旁人,周轩师兄那样说,邹渡和甘宁他们大抵也都是那样的想法,尊师重道才是天道伦常。
玉简自空中而来,钟离白察觉其上熟悉的气息时接过,灵气输入,传音入耳:“钟离兄,天皛城望月楼一聚。”
是沈白。
那日从秘境中出来便未见他,如今传令,可见无事,该去见一面的。
师兄弟无从给他答案,若是沈兄……钟离白捏紧了那枚玉简微微敛眸,他那样自由的人,或许能够给出不同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