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林宿云见她根骨绝佳,便见猎心喜,有心教她,临了又有些情怯,到底他于武学一道一来并不特别热衷,移居汴梁后,更是疏于锤炼,那自己这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样子,怕是教不好她。
林莱:“哦。”
不等林宿云问“‘哦’是什么意思”,就听她问:“那爹,你的武功是跟谁学的啊?”
林宿云被转移了话题,便不计较那个“哦”,回道:“我娘咯。”
林宿云说着就是一愣。
林莱:“?”
林宿云捏了捏扇柄,比起他来,他娘可厉害多了,当年可是江湖赫赫有名的妖女。当然,那都是江湖对她老人家的误解,好吧,有部分不是。可不管如何,他娘就武功来说,绝对能称得上是江湖一流高手。然而眼下问题在于,他根本不知道她老人家身在何处。
“爹?爹?”
林宿云回过神来,就将他方才的所思所想说给了自家姑娘听。
林莱微微战术后仰,原来高手竟在我身边,但又没有完全在。
林莱原本就对这个素未谋面的祖母有几分好奇,现在她对她老人家更好奇了。她忍不住问道:“爹,祖母她老人家到底是缘何与阿翁分开的啊?”
林宿云摆摆手:“我也不知。”
父女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林宿云见状直笑:“瞧你这老气横秋的样。”
林莱坚决不承认,她这明明是娇憨可亲好吗——这还是用他自己的话来说。
不管如何,林莱觉得自己练武这一方面有了“苗头”,那她只管安心等待便是。
再说眼下可是中秋佳节,各种好吃的、好玩的,都等着她去解锁呢。
顺带,林莱还跟着解锁了她另一边的亲戚情况,也就是她外祖家。事情是这样的,八月十四日,扬州那边来了人,来给林莱他们家送礼的,还送来了几封信,是林莱她外祖父、母写给她娘的。
说起这点来,自打林莱出生以来,她都没有去过扬州,和父母拜见她的外祖父母。她先前就觉得这里面有点隐情,她自己在不自觉地收集了信息后,有了自己的猜测:她外祖父家里同样是开药铺的,据说是在扬州时代行医,那她娘又何必舍近求远,反而拜了她祖父为师,然后跟着他老人家悬壶济世呢?
她娘在这方面若是天资一般倒也算了,可程大夫她显然天资、悟性和耐心都不缺。
只是不是男儿。
林莱觉得自己这个猜测和真相八-九不离十,但她并没有表露出来。
林莱只是乖巧地陪在她娘身边,陪她读信。
就这,她还很快就被迫没有了用武之地。因为林宿云过来了,他显然知道更多内情,很快就揽着程大夫的肩,意欲和她言明:“你有我呢。”
在开口之前,林宿云不经意间对上了一双滴溜溜转的眼睛。
林宿云:“…………”
程松音随后也意识到了什么,不好意思地挣开了夫君的手。
林宿云:“。”
林宿云继续和煞风景的某人大眼瞪小眼。
林莱好无辜的样子。
林宿云:“……林惠风!”
林莱:“在!”
林宿云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他还能揍她不成?最终,林宿云从一旁的几案上抓过来一枚金橘,递了过去。
林莱这才抱着橘子,溜走了。
林宿云就知道她在装无辜,等她溜走后,气哼哼道:“我早晚被她气死。”
程松音掩嘴直笑,“豆豆又不是故意的。”
林宿云瞪大眼睛:“娘子,你说这话亏心不亏心啊?”
他说话就说话,偏偏还要凑到人家程大夫跟前去,惹得程松音原本羞得脸上染上的红霞没能彻底消下去,反而又重新爬了上来。这在林宿云眼里看来,那真是绝美风景。
屋内,那夫妻俩浓情蜜意起来。
院子里,林莱坐在圆凳上,抱着金橘,等着享受金橘的甜蜜呢。
还有疾风。
它乖乖地等在一边,也想要跟着甜甜嘴。
“汪。”
林莱:“知道知道。”
再说程松音和娘家后续。
程松音稍后有说今年年底,他们可能要去一趟扬州。
林莱仔细观察了下她娘的神色,觉得她没多少苦闷之色,这才放下心来。
中秋过后,大人们又忙了起来。
林莱觉得还好,她自己这儿忙忙,那儿玩玩,有时候还和左邻右舍的小朋友们一起在附近玩耍,再有吃吃喝喝,一天天的,也过得挺充实的。像是最近,林莱就和其他小朋友们一起玩捶丸,附近的路上就被他们挖了好几个坑洞,颇有大人见大人打的意思,但大家都玩得很开心,再说吃“竹笋炒肉”是一个人童年必有的回忆么,所以问题不大。
反正,林莱之后没有吃到竹笋炒肉。
小伙伴们有没有,那她就不知道了。
林莱绝对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绝对。
然而这么说就已经出卖了她的真正想法,她根本不知道她为此功德-1了。
直到之后一件事的发生,林莱才彻底明白这个道理。
事情是这样的。
中秋节这个团圆佳节过后没几天,那种“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氛围还没有完全退却。林莱这边有了件喜事,那就是程松音程大夫的一位病人终于传来了喜讯,那位病人姓吕,叫吕濯梅,是林莱他们家药铺附近那家梅花吕香药铺的掌柜,别人都叫她吕大娘子。
这吕大娘子家里总共就她这么个女儿,吕父也很努力,家里妻妾加起来都有六位之多,但奈何千顷地就这么一根苗,吕父临死都没能得到个儿子,这让他死前一直抑郁交加。而他们家这情况,吕父又不能叫女儿嫁出去,让他们家彻底绝户,他便为吕大娘子找了个上门女婿。
偏他们家一直子息艰难,吕大娘子也没有逃过,为此她常年延医问药,最后求到了程松音这里。
程松音前前后后为吕大娘子夫妻忙活了大半年,吕大娘子终于怀上了。
吕家上下喜不自胜。
吕大娘子也是第一时间就派人来林家报信,还送上了厚礼。
人人有份,像林莱就得到了四个如意银锭。
林莱:‘哇。’
自己的钱罐罐又有进项了,同时,她也挺为吕大娘子感到高兴的。
只是这件事好像和林莱关系也不大,她高兴过后就还是像从前那样吃吃喝喝玩玩,顺带想一想她素未谋面的祖母,对方毕竟还可能是她这辈子的师父么。为此,林莱就缠着林岩陀问了不少有关祖母大人的信息,像是她知道了祖母叫慈姑,独门绝学乃是灵蛇掌,另外,慈姑还很擅长制毒、下毒。
听起来有点酷。
至于他们夫妻为什么冷战?林岩陀还是不太想说,似乎理由有点难以启齿。
再有,林莱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当初他老人家是怎么接连得到祖母消息的。林莱之前听她亲爹林宿云说起《妈妈在哪儿?爸爸在哪儿?》这一节时,好像祖父他老人家是直奔某地而去的样子。
林岩陀捋了捋胡须,“这个啊——”
林莱为此知道了“天残老人”,对方擅长命理术数,当时就是对方为他指点一二的。
林莱:“!”
林莱这时候很像是有个灯泡在她头顶亮起,看吧,“天残老人”、“命理术数”什么的。这种人她熟啊。
所以林莱直觉她以后肯定会和“天残老人”有交集,她有点希望对方是茅山派弟子,又不太希望。谁让她现在都没想好,要怎么面对祖师爷呢。
林莱决定将这件事再往后稍稍,先说回到祖母的事情上。她又问了个问题:“阿翁,阿婆她知道你们离开鸳鸯谷,转而定居到汴梁了吗?”
林岩陀:“。”
林莱:“。”
真的假的?
林岩陀顶着孙女如炬的目光,他倔强地说道:“那欧阳都能找来,那她若是有心,必然——”他说不下去了。
林岩陀忽然想到什么,便再次振振有词起来:“我又不是没给鸳鸯谷的老仆留话,若是你阿婆她找回鸳鸯谷,肯定能从老仆那儿知道我和宿云如今在汴梁的啊。”他说着还肯定地点点头。
林莱:“唔。”
好像有点道理。
林莱还想问问林岩陀先前去潭州,又是从哪儿得到的讯息。她祖父就让她自己去玩,他自己则急匆匆地出了屋门。
林莱追了过去,就听到林岩陀去了书房,嘴里还嚷嚷着要寄信回鸳鸯谷。
林莱咂咂嘴。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之后,林岩陀还是不放心,非要亲自回趟鸳鸯谷。
而就在林岩陀离家的第二天,林莱在家里和疾风一起玩陀螺。捶丸她暂时是玩不了了,但是陀螺也很好玩。
阿杏在一旁看顾着她,直到饭点,阿杏才下了厨房,留林莱和疾风一人一狗在院子里玩耍。
忽然间,疾风朝一个方向叫了起来。
林莱也一凛。
她接下来就眼睁睁地看到一个美妇人越过院墙,轻飘飘地落到她家院子里。
林莱定定看了看这美妇人,就安抚了摸了摸疾风的脖颈,让它安静了下来。
此时此刻,林莱已然猜出了这美妇人的真实身份。
但见她在人家美妇人开口前,就抱拳问候道:“祖母?”
美妇人:“…………”
啊,她石化了。
林莱:“??!”
没等林莱反应过来,这位美妇人就利用轻功像刚才一样飞跃而去了,而且她的背影还给林莱一种狼狈而逃的感觉。
林莱:“啊?”
她回忆了下刚才的那一幕,对方好像确实因为她一声“祖母”而石化了。说起来,林莱将对方描述为“美妇人”是真的一点都描述错,对方看上去顶多三十岁,穿黑色对襟长衫,内穿藕荷色短衫配墨绿色百褶裙,看上去比较素净,然而对方长得很艳丽,给人的更多感觉还是“艳光四射”。而她对着这样一位美妇人,上去就喊人家奶奶——
对方会有那种反应,她是很能理解的。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