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急如律令07
四目道长在西蕉镇只待了一天,就领着他的客户离开了。
留下林莱扯着根狗尾巴草,还在思考她的身世之谜。
hp的梗也就算了,林莱能想到的更接近真相的原委,是还是小宝宝的自己有可能对生接了一发五雷正法的吕非南找上,是因为自己对他来说是唐僧肉,或是十全大补丹。
然而吕非南没想到的是作为小宝宝,自己也并非完全吃素的,两人当时可能对上了,而还是个小宝宝的自己到底受限于躯壳脆弱,不得不另外付出一部分代价,也就是她完全没有了两岁以前的记忆。
相对的,吕非南完全没有占到任何便宜。
有可能他伤得更重了,甚至灵魂层面上都没幸免,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都没能重出江湖,再兴风作浪。
林莱越捋越觉得该当如此,那么,她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继续积蓄力量,等着吕非南这个灵幻版伏地魔卷土重来。
那就没事了。
林莱想到这儿,将手里的狗尾巴草甩啊甩开,脚步轻快地回家去了。
一段时间后,林莱接了一单新委托。
找过来的人乃是桑花镇的方大海,他觉得他弟弟方小海怕是被鬼给迷上了。
说来这桑花镇就在梦水附近,林莱暗自想这方大海会找过来,不会也是听说了自己与水怪二三事吧。
林莱:“。”
算了,现如今她作为林法师姑且是声名远播了。
林法师稍后就跟着方大海去了桑花镇,见到了他形销骨立的弟弟方小海。
林莱稍加辨认,就明白过来这方小海是怎么一回事,他这是失却了大量精气,再过上几天他怕是会成为一条人干——被鬼吸干榨净了。
换句话说,林莱这次是遇见了经典剧目,《情迷女鬼》。
林莱转头和方家人说了这件事,让他们稍安勿躁后,又问了问方小海这样子有多久了,在那之前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方家人回忆了下,说方小海这般大抵有一周了。
起初他们还以为方小海精力不济,是因为他原先刚去帮人打了井,累着了。可这都好几天过去了,方小海反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蔫吧,乃至瘪了,他们才惊觉不对劲。
至于特别的事?
方家人对视一眼后,还真想到了一件。
那就是方小海他们去打井时,偶然间掘出来一副骸骨。
那骸骨看样子被人埋下去有好多年了,便是衣服都腐烂得不成样子了。
便是稍后保安队过来后,都说哪知道那骸骨所属之人是哪年被人埋到这里了,便没有多管,最后还是方小海他们于心不忍,就帮着收敛了骸骨。
林莱听后若有所思。
再说那方小海,现下除了真个人都瘪了,他还浑浑噩噩的,然而一等夜幕降临,他就支棱了起来,人还自发自觉地朝着一个地方走去。
他这是被迷得太深了,索性还有救。
林莱就让方家人出动,将方小海逮回来,好好将他看住。
林莱则是和方家人借了一件方小海的衣裳,再给自己贴了张“以假乱真”符,就出去了。
她按照方小海直奔而去的方向走啊走啊,最终来到了一处荒宅。
林莱进去转悠了下,确定了这就是方小海和女鬼幽会之所。
她在里面做了些准备,又过了半个时辰,女鬼来了。
女鬼一来,荒宅立刻焕然一新,到处都变得精致起来,甚至还燃有熏香。
林莱挑了挑眉。
她仍旧不动声色,直等着女鬼娇笑着走到她所呆的卧房来。
“小海哥哥,我来了。”
林莱没出声。
女鬼此刻还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渐渐走近,都没仔细看,就坐到一旁,娇躯靠了上去:“小海哥——”
剩下那个“哥”,在林莱抬起头来,又看过去后,被戛然而止。
女鬼:“!!”
女鬼:“你是谁?”
林莱没有回答,只是撤掉了方小海的衣服和那张符,再拿出自己少用的铜钱剑,这时候才开了口:“我是你的小海哥哥啊。”
女鬼:“臭道士?”
女鬼自觉被坏了好事,顿时就变了脸。一时间,她阴森之气大涨。
林莱手持铜钱剑迎了上去,她这把铜钱剑眼下在她手中,自是锐气不可挡。
那女鬼不小心给挨了一下,就觉得形魂大痛,她顿时知道自己这是碰上硬茬了,又勉强应付了一阵,便不再恋战,扬起衣袖就要往外飞去。
林莱当即掏出她首先准备好的一张符,“四面楚歌”,朝上面呵了一口清气,再将它甩到被她放在门框上的八卦镜上,顿时八卦镜和这张符的组合被激活,当下屋内镜光闪烁。
女鬼无处可逃,被八卦镜光笼罩住,身形定在原地不说,八卦镜内也照出了她的真面目。
那真面目着实对眼睛不够友好。
林莱自己手中也有个小一点的八卦镜,她持着它来到了无所遁形的女鬼跟前。
她刚要说点什么,那女鬼就惊悚地大叫起来。
林莱:“?”
但见女鬼捂着自己的脸,惊惧交加:“我的脸!不要啊!”
林莱:“。”
这女鬼是不能接受自己的真面目吗?
林莱又想到这女鬼将这个荒宅幻化得如此美观,她本身又从头到尾都打扮得很精致,怕不是她是个十分爱美之鬼?
林莱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就把她手中的八卦镜直怼到女鬼面前。
女鬼看到镜子里面容可怖的自己,根本不敢看,还连忙遮住自己的脸。
林莱:‘还真是。’
林莱还是有点良心的,没有继续让那女鬼直面如此恐怖的事实。
她将八卦镜收了起来,转而拿出她的葫芦,将不敢动的女鬼收进了葫芦。
事后,林莱才知道这女鬼名为陈小怜,本是一家妓院的妓-女,因她长得好,又有些才情,所以最红的时候妓院无人可出其右,她在众人的追捧下还真有几分飘飘然,不想花无百日红,她没多久就被更青春的后来人取代。陈小怜不甘心如此落寞下去,就费心保养自己,可还是无济于事,妈妈呢,又不可能可怜她,之后一如既往地让她多接客。妓院那个地方,本就是鱼龙混杂,没几年陈小怜就得了病,脸上跟着起了疮,却得不到医治。陈小怜想要自救,就祈求一直苦心追她的恩客毛某带自己走,哪里想到她是逃出了妓院,等来的不是那毛某,而是妈妈派来的打手,他们抢了自己为数不多的钱财,又将自己打死后,随地掩埋。
陈小怜枉死后,魂魄离体,又因被埋之地冷森森的,她生前又体弱,所以此后多年就一直昏沉沉,迷瞪瞪的。
一直到自己的骸骨被挖出,还入土为安,她才清醒过来。
陈小怜感恩有人帮自己入土为安。
“然后,你就恩将仇报了。”
陈小怜:“。”
陈小怜遮掩着面容,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在和小海哥哥恩爱过一次,我就发现我的脸有所好转,于是——”
于是,报恩归报恩,拿人家的精气修补自身归修补自身。
林莱摇了摇头。
如此一来,哪怕陈小怜固有可怜之处,她现在的行为都是很不可取的了。
所以林莱就重新将陈小怜收了起来,方小海那边,他还是有些执迷不悟,不过没有了陈小怜继续迷惑他,他至少不会再损失精气,导致自己成为人干了。林莱又好人做到底,送了方小海一套“净心神咒”,让他更快清醒过来,顺带还驱了下他和陈小怜交往而入侵入体的阴气。
这么一来,方小海的眼神立竿见影地有了些许高光。
方家人为此松了口气,问了林莱接下来该如何如何后,便拿出报酬给了她,又殷切送她离开了。
这次林莱帮着驱邪缚魅,得到了一个银元的报酬。
她觉得挺可以的了,就是这次回去时阳光毒辣,等她回到家时都出了一身汗,好不舒服。
林莱还有点饿了,所以她一进门就喊:“文才?”
文才正在菜园子里侍弄黄瓜秧子,听到声音就赶紧冒头:“师姐你回来了。”
“我有点饿了,帮我弄点吃的吧。”
文才:“行啊。”
他几口将手里的嫩黄瓜吃光,就钻进了厨屋,还喊道:“宝妹,我给你弄点小米汤行吧,再拍个黄瓜?”
林莱:“可以。”
这个功夫她去冲了个凉,换了身新衣服,又吨吨吨了一杯凉茶,才感觉凉爽过来了。
很快,文才也帮她将饭弄好了。
林莱没让他拌黄瓜,她直接也拿了根黄瓜生吃了起来。
文才见状,就给她弄了碟小梅帮着他们家弄的西瓜皮酱豆。他又将早些时候他弄的茄子煎饼拿出来两块来,他自己闻了闻,觉得没异味,还能吃。没办法,现在天热了起来,饭菜不能多搁了。
文才还煮了两个鸡蛋,都给弄到碗里放着,一起端给他们宝妹了。
林莱吃得很香。
文才嘴也没闲着,咔嚓咔嚓咬着根黄瓜。
他突然想到什么,就赶紧将嘴里的黄瓜咽下去,说道:“宝妹,凇凇镇的瓜叔开始拉着车到咱们西蕉镇卖瓜了,我昨天都问好了,直接用铜子儿买可以,用粮食给他换也成。我算了算,一个铜子儿可以买三斤西瓜。”
林莱头也不抬:“买。”
文才咧嘴直笑:“好嘞!”他都想好了,等西瓜买回来,他就给放到井里湃着。对了,他还可以放几根黄瓜下去。
天还没黑,瓜叔就来了西蕉镇。
听到他的吆喝声,文才立马巴巴地看向林莱。
林莱立马回去掏她的钱罐罐,随即他们俩就兜着小钱钱,直奔瓜叔的小推车。
她略尝了下瓜叔的样品瓜,就点头要买了。
一个西瓜大约有九斤,花了他们三个铜子儿。
林莱想着光是他们家就四口人了,还有隔壁小梅呢,她想了想就又让瓜叔给她再挑一个略小的。“不不,还是再挑个大的吧。”
所以他们又买了个大的西瓜,总共花了七个铜子儿外加一个瓜叔当做饶头给他们的面瓜。
满载而归。
林莱还喊了小梅过来吃瓜,小梅这次并没有客气,只是她是拎着一把豆角过来的,还要帮着做晚饭。小梅说:“宝妹,我给你做蒸豆角吧,加点蒜和辣椒拌一拌很好吃的。”
林莱:“好啊好啊。”
小梅又说:“其实我还会做蒸槐花,只是我瞧着这里槐花树好少。榆钱树也是。”在他们那边,不管是槐花还是榆钱都是能生吃的,关键是还不用花钱,所以一到季,他们那边吃这些的人就多。
林莱眨眨眼,“都是一样的蒸法吗?”
小梅笑着说:“差不多吧。”
她简单说了怎么做,林莱就看向文才,文才都不用她说,就去谷仓里他们家的面缸里挖面了。
林莱就去剥蒜,才剥了半颗蒜,九叔和秋生就推门回来了,他们俩去修义庄的房顶了,还理了理如今停在义庄有人住的棺材,见天越来越热了,就去催促那“人”的家人赶紧过来将棺材运走。一通折腾下来,两人也是又热又渴。
所以,两人一回到家就舀了凉水直吨吨吨。
秋生洗把脸后,就过来和林莱一起剥蒜。
他左右看看后,还悄悄地问:“宝妹,那人是不是被女鬼迷了?”
他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子兴奋。
林莱挑挑眉:“也可以是男鬼啊。”
秋生:“啊?!”
林莱点点头:“我们要尊重任何人或鬼的性取向。”
秋生:“……真的假的?”
林莱轻笑一声:“这次是个女鬼,不过我可没有唬你,停坛室就有个那样的男鬼,你大可以去问咱们师父。”
秋生迟疑了下,说道:“那还是算了吧。”
林莱看了他一眼。
秋生:“?”
“你不是说你妈都要给你说老婆了吗,那你怎么还这么骚动?”
秋生大窘:“宝妹,你个女孩子家家,怎么说起这种话来也不知道害臊。”
林莱白了他一眼。
秋生清了清嗓子:“嗐,这不是我妈说是要给我说媳妇,不还没说的吗。”他说完想到了什么就撇撇嘴,“宝妹我和你说实话吧,像我家这样的人家,也只能说是一般人家,便是那媒婆都不怎么将我这么个大好单身汉放在眼里,哪怕我很帅——好吧,我一般帅,行了吧。可是这不是咱们发财,我是说咱们师父年前大赚了一笔么,我也不过是往家里拿过十个大洋,还去了一趟省城。好家伙,不光是媒婆听到了风声,开始往我家里跑了,就是我家的三姑六婆也是忙不迭地来我家串门了。听他们的意思,就是他们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看能不能来我家打打秋风,也不多借钱,就随便给个五块八块的就行。我去!他们怎么那么大脸呢?”
这么一弄,秋生都不敢和他妈说他和宝妹他们弄了个宝箱,里面有好多个金锭,大洋多多的是了。
他妈也是烦不胜烦,干脆让秋生把那十个大洋又拿了回来,让九叔帮忙保管。
九叔多正气凛然啊,那些三姑六婆都不敢来九叔这儿闹腾。
家里顿时清净许多,只是他们家风评就不太好了,三姑六婆可能在背后编排他们了。
秋生都无语了。
秋生还想到了文才,他瞧了瞧正在厨屋帮着小梅做饭的文才,压低声音说道:“宝妹,你信不信文才的叔叔婶子早晚也能听到风声,跑过来找文才要钱。”
林莱点点头,“到时候让我爹再去震慑他们好了,要是我爹不管用,哼哼。你要知道,秋生,我们可是能通阴阳的法师。”
法师还能没法子吗?
秋生顿时心领神会:“不错不错。”
说话间,整整两颗蒜都给他们剥完了。
林莱和秋生面面相觑,“你觉得咱们家一顿能吃完这么多蒜吗?”
秋生连忙说:“要不今天晚上吃面好了?”
就着蒜吃。
“好主意。”
林莱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去麻烦小梅做面条,小梅擦了擦汗:“这有什么的。”
等晚饭做好了,小梅便留下来一起吃饭。
吃过饭后,井里湃的西瓜也好了。
别说,凇凇镇的瓜叔种的西瓜是一绝,西瓜味道好浓啊,又被井水湃过了,凉丝丝、甜滋滋的。
好吃好吃!
吃完一片西瓜后,林莱立刻拍板:“之后叫瓜叔每天都给咱们家留个西瓜好了。”
文才立刻附议:“好啊好啊。”
九叔也点了头。
这下大家达成了一致意见,小梅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算是发现了,宝妹他们是挣得多,也花得多,而且宝妹向来还主张赚钱就是为了让自己吃好喝好的。
这和小梅从前的认知太不同了,她其实内心是有点羡慕的。
小梅她想着自己这段时间在西蕉镇所见所闻,便想她再等等,弄好去支馄饨摊的资本,就去镇上卖馄饨,到时候她自己挣了钱也要这样,反正她现在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那她就更不该叫自己到处憋屈着了。
吃饱喝足,又在凉亭里闲扯了会儿后,林莱就回了自己屋。
她拿出本子和她先前在县城里淘到的二手钢笔,开始记录她这次的经历。
林莱写到女鬼因为看到自己的真面目,而伤心欲绝到忘记自己什么处境,就觉得这个画面她需要更生动地记录下来。
林莱的意思是画下来。
一分钟后,林莱看着自己的“大作”,以头抢桌。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画画还是她的短板啊!
林莱不死心,她拿出她的《太乙救苦护身妙经》,沉下心来,写就了一张符:
“妙手丹青”。
给自己贴上后再去画,结果:
林莱:“…………”
她在画画这一道上果然没救了么?
欲哭无泪。
林莱突然想起来那个叫陈小怜的女鬼,说她自己有些才情,尤擅长丹青。她就拿过葫芦,放了陈小怜出来,拿过本子和笔,让她自己将那一幕帮她画下来。
陈小怜看着本子上的画,沉默良久:“法师何必如此折辱我?”
林莱:“……我不是故意的!”
陈小怜:“呜。”
林莱:“。”
可是对陈小怜来说,让她自己画自己出丑的那一幕,对她更是折磨啊。
她现在看起来是个美人鬼不假,可这都是表象,她幻化出来的,她的真面目还是丑陋不堪的。
这对对美有执念的陈小怜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折磨。
现在她又迫于法师淫威,又不得不自己画自己,她是照做了,却很是痛苦。
林莱:“……我回头给你烧瓶雪花霜,行了吧?”
陈小怜立刻说:“那是什么?”
林莱解释了下,陈小怜便懂了,她顿时说道:“法师,您就瞧好吧。”她边画还边说她那时候最红的时候,用的都是一两银子一块的鹅蛋粉来着。
林莱对这些不感兴趣,她敲了敲桌子:“专心。”
陈小怜:“哦。”
陈小怜确实没说错,她很擅长丹青。
林莱看过她的成品后,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林莱深吸一口气,她不羡慕嫉妒恨,一点都不。“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陈小怜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这么回到了葫芦里,林莱还重新贴好封印符箓,不过她并没有忘记她的承诺,第二天就给陈小怜烧了瓶雪花霜。
这一天,林莱又让小梅来帮他们家做了顿蒸豆角。
这道菜确实有滋味,单吃行,拌着西瓜皮酱豆也不错。
林莱还记着小梅说的蒸槐花,她过了几天,就去了趟东頭村。
那边有几颗洋槐花树,林莱去的时候,槐花还有些,她顿时眼前一亮,就去割了几枝条洋槐花,拿回去让小梅帮忙蒸了。
味道出乎意料,不过是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