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日子,于围棋上,慕远可说十分满足。不仅有高强度的对局和高明的对手让自己能时时保持竞技的兴奋状态;赛后还有投契的棋士们一起讨论研议,互补长短;如今,甚至连最看重的友人也远道而来,说可长留于此,日后再创名局亦是大有可为。
只是,在这泼天的欢喜中,他又常常觉得遗憾和惆怅。他想要光明正大地把他心里的那个人介绍给所有的朋友,家人;他希望他在因棋而生满足的每一个瞬间,抬头便能看到那人灿如星河的眼眸,和那眼眸中满溢的情意。因他而生的欢喜,和骄傲,他也想让所有人都知道。
那一天,终会来到的,慕远常常这样安慰自己。而在那之前,需要克制。
“云直,云直。”范世暄的呼唤拉回了他走远的思绪,“在想什么呢?可听到我们的话?”
慕远抱歉地一笑:“想到一些往事。怎么了,你们说到哪儿了?”
“说到我们初识的时候。”范世暄笑道,没有追问究竟想到了什么往事这般走神的样子。
慕远也笑了起来:“那时候我们还一起体验了一次牢狱之灾呢。”
“可不是嘛,”范世暄道,“初见的时候,云直那一身正气的样子,还有那句‘我只是说出了我所看到的事实,并非是为了你’,那义正言辞的模样,至今想起来,都还觉得震撼。不过,话说回来,云直你当时是不是就知道,会有人来救我们,才那样从容不迫?”
慕远垂眸一笑,坦然道:“确实我当时便是故意留下了天元,让他去求助。倘若没有任何依仗的话,我大概会换一个不那么莽撞的方式。”
范世暄用折扇敲了敲他的肩,调笑道:“我便说嘛,云直从来不是个没有成算之人,果然如此。不过,”他正了正神色道。“那时云直能那样坚定地站出来,我便一世都领你这个情。当时还未料到,你便是我到扬州的目的,不得不感叹,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来,以茶代酒,我敬你一杯。”范世暄举起茶杯,与慕远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绿漪听得眼睛亮亮的,此时也举起茶杯:“绿漪也以茶代酒,敬两位一杯。相逢即是有缘,绿漪很高兴,能与两位先生相识。”
饮尽杯中物后,范世暄有些好奇地问道:“绿漪姑娘又是如何与云直相识的?”
绿漪看了慕远一眼,微微一笑:“我与先生的相识,也是因为一局棋。”
听完之后,范世暄感叹道:“像是云直能做出来的事。他这个人只是没出家,倒是不缺出家人那种悲天悯人的情怀。”至于绿漪的身份,他也没有感到意外,毕竟大齐虽然开化,也没有哪个良家女子会独自拜访一个单身男子的居所,他们倒是坦荡得很。若不是对慕远的人品性情了解至深,只怕都要以为绿漪姑娘是他的红颜知己了。
慕远轻咳一声:“世暄说笑了。”
绿漪的眼神却十分认真:“是绿漪幸运,才得遇先生,得先生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