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珠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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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轮到沈海阔了。

他定了定神,然后走上台去。

随着他掀开托盘的黑布,被遮掩的头冠也展露出本来的面目。

那是一顶极为华丽的银冠。

冠身錾刻着花鸟虫鱼的花纹,十分的精细好看。边下镶着一圈小流苏,冠顶是一簇簇打得很繁复极力盛放的牡丹花,银片打得很薄,能看得出来匠人的技巧十分高超。牡丹上面,还有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它有着宽大华丽的翅膀,微风轻轻一吹,看上去仿佛要扇动翅膀飞走。

这顶华丽高大的银冠一出场,把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观众们被美得说不出话来,而评审的老人们也面面相觑,露出了欣慰的神色,觉得村寨的手艺总算是后继有人了。

沈声默也略微惊讶了一下,不过她很快笑起来,眼中有着了然的神色。

头冠是很美,很令人惊艳,只是沈海阔上面的这镀银,是不是太过了,太白了些?

银灿灿的十分刺眼,看上去像假的一样,但沈声默知道,这顶银冠绝对是货真价实的银,本就不用镀银的。

重新镀上一层新银,只有一个解释,为了掩盖本来的一些东西。

沈海阔站在台上,一脸激动的和观众们讲他的这顶银冠打出来多么多么不容易,那些图样代表了什么样的寓意。

说得有模有样。

而刚才显得昏昏欲睡的观众们在看到这一顶头冠之后,也一扫无聊的心态,开始认真观看起来。

可以说,这一顶头冠和之前的参赛品拉开了差距,沈海阔以一己之力拔高了这个比赛的审美。

介绍完毕后,沈海阔已经听到有几个银商已经在商量着要买下这一顶银冠。

听到他们的话,沈海阔步伐迈得更大,走得更加神气。

他就说,今天的银器大赏,沈声默是不可能赢过他的!

走下台后,来到评委老人们的前面,其中一个八十多岁,看上去最德高望重的老人十分欣慰的拍拍沈海阔的肩膀,刚要说一句什么鼓励的话,沈声默忽然走了过去。

此时第六号选手上场。

沈声默着沈海阔手里的那顶银冠上的蝴蝶,用力吹了一口气。

随着她的动作,蝴蝶整体颤了颤,翅膀动了动,真像一只正在花丛飞舞的蝴蝶。

沈海阔面色大变,说道:“你干什么?弄坏了你赔得起吗?”

沈声默笑了笑,不紧不慢道:“我只是试一试,吹一口气,蝴蝶是不是真的会飞起来。”

“爷爷曾经说过,如果银匠的手艺足够高,能把银打得很薄又不会打坏,银胚刻成蝴蝶的样子,风一吹,蝴蝶的翅膀就会颤颤而飞,就像活了一样。爷爷是有这门手艺的,奶奶和我说,他年轻的时候,是十里八乡最有名的银匠。却是不知道,堂哥什么时候也有这门手艺了?”

沈海阔脸色一变,说道:“当然勤学苦练来的!”

“是吗?可是之前上场的好几个参赛的哥哥,他们平时也是和堂哥你一块打银,一块做银器,怎么他们就没突飞猛进,就你一个人突飞猛进呢?难道他们就不勤学苦练,他们就天生比你笨么?明明之前,你们都差不多的手艺,堂哥你之前更是从来没有赢过银器大赏的冠军啊。”

沈声默这句话说得巧妙又暗藏锋芒,瞬间就把沈海阔和之前的选手对立起来了。

其他人都很认同,觉得沈声默说得十分对。难道就他沈海阔一个人聪明,一个勤学苦练,其他人就不聪明,不勤学苦练了?

明明大家一样被家长骂,说学艺不精什么的,为什么沈海阔今天凭空拿出这么一顶精致的银冠来?这不唬人呢吗?

前面上场的好几个选手开始嚷嚷起来,说不对劲,说沈海阔作弊什么的。

甚至都不需要沈声默说什么,几乎所有人都已经把目光投向了沈海阔。

就连村长也望向沈海阔,目光凝重起来,他厉声问道:“海阔,我知道你和小默的赌约,可即便有赌约,你也不能干傻事!银器大赏是多重要的事情,传了这么多年,我不会让你毁掉的!”

传了多少年的事情,不能传到他手上就坏了,这可真是对不起列祖列宗了!

沈海阔一张脸涨的通红,他咬咬唇,说不出一句解释的话,刚才在台上侃侃而谈的样子,没了。

沈声默笑了笑,继续把控全场。

她道:“我来说吧。”

“我爷爷的丧事办得怎么样,大家都看在眼里吧?当时我钱不够,其他几房的叔叔也不愿意贴,我没本事给爷爷养老送终,奶奶就把爷爷给她打的银冠当掉了,换钱来办后事。”

“我堂哥把银冠拿走后,不知道卖个了谁,拿回来一万块钱给我奶奶。如今想来,这银冠他谁也没有卖,而是偷偷藏起来了,就等着今天这种时候用呢。堂哥,这是爷爷打的银冠,你不会当我认不出来吧?”

沈海阔面色大变,他疾言厉色道:“你在胡说八道!”

沈声默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些:“你不会以为你重新镀上一层新银,就没人看得出来了吧?那我告诉你,牡丹上面的那只蝴蝶腹部,刻着咱奶奶的名字,是定亲信物。”

听了这话,沈海阔下意识往蝴蝶腹部一摸,只能依稀摸到一些纹路,不能分辨。沈海阔便十分焦急,他直接吧银冠的底座翻过来,开始查看。

——并没有看到任何的字体。

沈海阔刚要松一口气,只是很快反应过来:沈声默这他妈是在讹他呢!

一抬头,果然看见沈声默笑得一脸灿烂,继续道:“我骗你的堂哥,蝴蝶腹部那么小,怎么还能刻得下字体?字其实不是在蝴蝶的腹部,是在第三朵牡丹的花瓣内。”

“你——”沈海阔怒不可遏,他不想继续上当了,这沈声默就是把他当候耍!而且他越是按着他的话行动,别人也就越会怀疑他!

可此时,村长已然夺过他手中的银冠,果真翻开起来。

第三朵牡丹的花瓣内,果然刻着一行小字。

村长面色大变,咬牙低声道:“海阔,你真是太让我们失望了!”

一锤定音,证实了沈声默的话。

要知道,银器对整个村寨来说,不仅仅是赖以谋生的东西,更是视作一种精神传承。

给未婚妻打银器,当做定情信物这种习俗,更是一直沿用至今,从未变过。唯一变化的,就是后代的手艺越来越不如先辈了。

可聘礼、定亲信物的重要性,依旧不言而喻。

沈海阔玩的这一手,可把在座的几位老人惹怒了。

他们纷纷站起来,挨个查看银冠上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