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场没有谁会眼瞎到把他当成个大善人。
补天宗明长老,陆无归!
认出来人,徐攸心头猛震,可不等他说什么,又见陆无归不错眼地盯着谢安歌,柔声道:“一年未见,谢掌门清减了不少,纵使江湖风波急,也得爱惜己身,老话怎么说来着……哦,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话糙理不糙,谢掌门可要用心记下了。”
这话乍听没什么毛病,可一想到陆无归与谢安歌的身份立场,再平常的话语落在旁人耳中也多出了几分异样,更别说这老乌龟甫一现身,目光就跟银针一样戳在了谢安歌面上,仿佛是拔也拔不出来。
谢安歌深深看了他一眼,却没出声应话,而是转头看向了自己方才被人震落的地方。
一道白影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呼吸心跳皆不可闻,仿佛是依附顽石的藤蔓青苔,又像徘徊人世的孤魂野鬼。
血腥气伴随着刺骨寒意从他身上逸散出来,奇长无比的鞭子从他手里垂坠下来,在冷风中轻轻晃动,如女鬼的怨发。
白衣血袖,半人半鬼。
他是当下风头正劲的补天宗少宗主,孤魂。
谢安歌冷肃如冰的神情终于裂开了,她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名字:“方咏雩!”
第二百五十八章 ·当断
孤魂到底是谁?
九月末那场东山白鹿湖之变引发了一连串大小余波,至今未能平息,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偌大江湖已是风云变色,随时可能翻天覆地。
究其根本,祸端就在这孤魂身上,哪怕江平潮事后始终三缄其口,其余逃过一劫的人却不会为其隐瞒,于是有关孤魂真实身份的情报很快从滨州传扬开去,震动了武林黑白两道。
方咏雩,前武林盟主方怀远之子,竟成了补天宗宗主周绛云的徒弟,还被他提拔为少宗主。
外 人既不知《截天功》第十重的秘辛,也不晓栖凰山大劫的内幕,只道这方咏雩窃学魔功在先,认贼为师在后,置亲友师门于不顾,血海深仇亦可抛,实是丧尽天良之 徒。一时间,不仅是白道侠士对其深恶痛绝,就连一些黑道中人也为之不齿,方咏雩的名声便如杀猪血盆一样红得发黑,臭不可闻。
因此,在方咏雩现身白蛇涧后,底下原本杀得难解难分的众人不约而同地停了手,纷纷掉转刀剑对准这些魔门爪牙。
陆无归见状叫道:“怎的不打了?人脑子还没打成狗脑子,老爷要是看得不过瘾,回头可不给赏钱送殡葬的!”
这老乌龟说话怪损,仿佛白道两边人马打得头破血流只为唱出好戏取悦于他,实在令人怒火中烧,但沉不住气的只是少数,明眼人都能看出补天宗今夜是有备而来,他们双方鹬蚌相争,倒使暗中窥伺的敌人得了便宜。
“徐长老,魔门大敌当前,我们暂且罢战联手如何?”谢安歌对陆无归的恶语充耳不闻,只转头看向徐攸。适才一番厮杀下来,她这方伤亡不多,但毕竟人少,而徐攸折损了过半人手,眼下情势对他来说不啻雪上加霜,若不一致对外,怕是谁也别想活着离开白蛇涧。
同 道中人再如何打生打死,总归是他们自个儿的恩怨了断,何况方咏雩不仅是少宗主孤魂,还是他们白道人所不容的叛徒败类,倘若身死其手,恐怕下了黄泉也难甘 心,故而谢安歌此言一出,义军与反抗军多有意动,却听徐攸断然喝道:“谢安歌,休要在此惺惺作态,难道不是你跟方咏雩串通一气来陷害我等吗?”
似他这等阴狠毒辣之辈,从不惮以己度人,何况今夜白蛇涧伏击本该是十拿九稳,却不想惊变连连,补天宗一伙人出现得蹊跷,临渊门又是方咏雩旧师门,其中恩仇纠葛非常人所能理解,也难怪徐攸有此揣测。
见谢安歌冷面不语,徐攸以为自己戳穿了真相,可不等他继续咄咄逼问,便听一声冷笑突兀响起,这回却是出自方咏雩之口。
一年不见,昔日的如玉君子容貌依稀,一身活人气已去了七分,就连发笑也带着九幽寒意,他像是厌烦了由面目可憎之人出演的闹剧,对徐攸森然道:“如尔者,为虎作伥,狼心狗肺,不得其死然。”
被 人当面咒死,徐攸勃然大怒,纵身上跃挥刀砍向方咏雩,不想人才飞至半空,眼前陡然一花,却是陆无归鬼魅般拦截在前,双手一拍便将长刀夹住,身躯旋即后仰下 落,顺势一脚踢向徐攸腹部。徐攸到底是老江湖,临战应变只在须臾间,身形一拧从陆无归脚下避开,振臂转刀破开桎梏,刀尖直刺陆无归胸膛!
陆无归仰面朝天向下倒落,本该是避无可避,脸上不见半分惧意,眼看刀刃就要贯穿血肉,徐攸心间突有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翻涌上来,来不及收势回防,一道长鞭化为灵蛇飞咬而来,将他拦腰一卷,陡然抛向高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