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如此,江烟萝的目光在其他人面上一扫而过,心知春雪说的是实情,便转头看向那名女弟子,问道:“可有此事?”
女弟子点头道:“盟主有令,即日起除却巡山弟子和守卫弟子,任何人不得擅离门户,上下出入更需报备,若无令信通行,以魔门奸细论处!”
此 言一出,江烟萝身后顿时响起一片哗然之声,她抬手下压平息了喧嚣,柔声问道:“盟主素来宽厚,不会无缘无故下这等铁令,莫非是出了什么祸事?我虽为女流之 辈,但四大门派向来同气连枝,海天帮与临渊门更是世交,倘若武林盟有用得着我等的地方,我手下还有百十名海天帮弟子,愿助盟主一臂之力。”
江烟萝这番话说得委实漂亮,不仅化解了海天帮弟子胸中的怨气,也让这帮武林盟的人面色缓和下来,原本剑拔弩张的场面总算消弭于无形。
那 女弟子回头看了一眼众位同僚,这才道:“不瞒江大小姐,前日有同门在山下不远处遭遇伏杀,皆已不幸遇难,盟主认为此事极有可能是魔门杀手所为,且山门之内 八成混进了黑道奸细,于是下令清肃……江大小姐身份贵重不容有失,盟主这才加派人手令我等前来看护,请江大小姐以大局为重,暂且忍耐些时日。”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江烟萝向来善解人意,自无不应之理,只是道:“我本就少出门庭,倒是无妨,不过有些女儿家的体己物须得让人置办一二,还请行个方便。”
那女弟子爽快道:“这是自然,不过得由我们派人随行照看。”
“合该如此。”
二人交谈过后,江烟萝招来那名叫春雪的丫鬟,对她耳语吩咐了几句,那女弟子也点了一位师妹出列,陪着春雪快步离开了。
化解了一场争端,江烟萝示意海天帮的护卫各自归位,自个儿带着秋娘回到房中,她并未因这点小事妨碍了心情,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绣花,等到一只狸奴逐渐成形,房门终于被人轻轻敲响。
秋娘打开门,从春雪手里接过一篮子新鲜莲蓬和大大小小的纸包,江烟萝仍绣着猫儿,头也不抬地问道:“打听得如何?”
春 雪反手关上房门,恭敬地道:“回禀楼主,属下已打探清楚了——前日刘一手率领七大高手护送方林氏下山,欲赶往宁州云岭山主持义赈诸事,不想竟在冤鬼路遭到 二十四名蒙面杀手的埋伏,七大高手与二十四名杀手尽数丧命,方林氏也坠落山崖,仅剩刘一手侥幸活命回来,昨日带人在山崖下搜寻许久,已找到了方林氏的尸 体。”
短短一段话,竟裹挟了三十二条人命,如此血淋淋的惨案听在耳中,只逗得江烟萝一笑,她慢条斯理地打了个线结,这才将多余的线剪断,一面端详这栩栩如生的绣像,一面意有所指地道:“好滑头,比猫儿还要鬼精灵。”
春雪悚然一惊:“楼主是说,此事并非方怀远所设计,而是……”
江烟萝反问道:“死无对证,祸水东引,你认为他做不出来这等心狠手毒之事?”
能够跟在江烟萝身边的浮云楼密探,无一不是姑射仙所重用的心腹,春雪当然知道自家楼主对那位小山主青眼有加,哪里敢妄自评断,她连忙低下头去,半个字也不敢多说。
“人心隔肚皮,等闲易变心……”
江烟萝抿唇一笑,自顾自地道:“天下之事,莫不有失才有得。他啊,比这世上大多数人都要清醒,知道自己究竟该做什么,又必须得付出何等代价,实在要比那些妄想两全的愚人可爱太多了……你们且看着吧,这三十二条人命,只是一个开始。”
最后一句话,直教春雪毛骨悚然,她下意识抬起头,犹犹豫豫地道:“倘若放任他行事无忌,会不会妨碍到楼主的计划?”
“当 然会。”江烟萝的手指抚摸过猫儿的眼睛,似乎透过这幅绣像看着别人,“他跟你们不一样,你们是我座下乖巧听话的狗,他却是嚣张难驯的野猫,逗他两下还罢 了,若做得过分些,他便要一爪子挠过来……譬如这一回,他明知道我要对付平南王女,可他却将人放走了,真是让我头疼不已呢。”
春雪心里一跳,她在这刹那间感受到了从江烟萝身上爆发的森然杀意,可这杀意又旋即无踪,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不 过,他总算还知道分寸。”江烟萝放下绣像,转身看向春雪,“冤鬼路血案一出,杜允之与我爹都会以为此事乃方怀远所主使,他们此刻一定坐不住,势必联合周绛 云准备提前动手,而方怀远必然从刘一手那里得知了真相,才会借题发挥清肃内部,以护卫为名行软禁之实,无非是要拿住我这个人质,好让我爹投鼠忌器,从而争 取更多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