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走走吧,反正她不想睡,旁人也甭想。
夜晚的凉风吹着,小夫妻披着衣衫就绕着水池溜达,这水池也不清澈,里面的水草鱼虾都刚清理了,因连着两个白日熏了艾,水边蚊虫不多,却有蛾儿不时来撞陈大胜手里的白灯笼,不时发出细碎的声音。
走了一段路,陈大胜便缓缓道:“其实我跟干爹说过这件事,就像葛姑娘有百万贯钱财一般,咱心里就是再坦“荡”,那外面也会说,四儿娶她是为了钱财,人言到底可畏……今后咱就是再好,人家也会说咱图了干爹的富贵。”
七茜儿微叹:“……这几天收拾惠王府的破烂,吉祥家就说找个屋子随便丢着,可我就想,那不是占地方么,不成了就卖了呗!吉祥家就说卖了不体面……啧!这有什么不体面的,都是搁了四五代的玩意儿,那大家子看着就是破烂,可出了这个府门那就是古董啊!”
陈大胜失笑:“你喊了平慎来,我知道的。”
七茜儿点头:“恩,我也就认识他一个,你看那老铺子,三五十年的老文房都能卖个钱呢,这好几库的东西,好些又是前朝御赐的,你爹又只给了五万贯,这一看就是考验我呢,呿~我又不归他教育,考验我作甚?”
陈大胜小声笑了起来:“你转手一堆破烂换二十多万贯,其实,干爹也是吓了一跳。”
七茜儿看他笑,却并不高兴:“是呀,这一大早的,整整四大车钱儿满院堆着,吉祥家带着十几个人就数了三个时辰,人家现在都眉开眼笑的,哼!前两日就说我卖破烂!可我却想,这大门大户扫扫犄角旮旯便是几十万的进项,这还是平慎带着好几个掌眼先生给看过,那值钱的东西我都不敢碰……”
陈大胜此刻已经明白她想说什么了,便问:“害怕了?”
七茜儿点头:“怕了,破琉璃灯罩子,从前的一些老衣裳,我都不知道老绣值钱,就卖了好些……大胜~咱的孩儿,他有自己的爹娘,有自己本来该走的路,孝敬干爹可以,可干爹这份家业……也太大了,我昨儿做梦,咱孙子活不下去了,就成了纨绔子弟了,他满屋子找破烂卖,结果就找到你“奶”“奶”那个箱子,伸手就挖出一堆破棉袜儿……”
事实上七茜儿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把个陈大胜听的一阵闷笑。
七茜儿不管不顾哀求:“咱?咱能不要这些么?这几天我就吃不下,睡不好,翻来覆去就总想,那葛三素全家“性”命都因为钱财事丢了个干干净净,那还是骨血亲呢!凭着你我二人现在的能力,咱能护得住这些东西么?我一想下半辈子就要为这些鸡“毛”零碎去跟人纠纠葛葛,我就猫爪心般难受。”
陈大胜没回答这个问题,却伸手将七茜儿从岸边渗水软泥的地方拉到实处,又笑道:“看路,你继续说着。”
听不到陈大胜的回答,七茜儿的心便落到了谷底。她边走边想着心事,自打进了惠王府,有些问题便藏不住了,她能力到底“露”了怯,可她与陈大胜从结亲今不过两年,认真想,她又算个啥呢?
陈家十贯钱五十斤粮食换来的一个媳“妇”儿,就像上辈子老太太跟乔氏骂的那样,你是十贯钱买来的,不听话就卖了你!
她没这份自信再跟陈大胜说一次,这富贵咱不要了,我怕咱孤单势弱,以后为这爵位,便一生一世惹人嫉妒?
待明日孩子出生,一不小心着了人家的道儿,怕就得悔恨终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