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不同嗤道:“哼,还能有假?听说是他门下弟子下的手。哈哈,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你们名门正派关起门来,也龌龊得很呐!”
沈墟闻言,握紧了手中剑鞘,脸上微微变色。
冲云闻言,盯着棋盘凝视良久,长叹一声:“呜呼哀哉!知音者诚希,念子不能别。时也,命也。天尊慈悲,惟愿风老英雄早日超拔业力,永脱生死轮回之苦,往生东方长生极乐净土。”
说着,他竟旁若无人地念起了超度亡魂的道家经文。
“老道儿不会说人话,酸溜溜地吟些臭诗欺负咱们大字不识一个的山野莽夫,好生没趣。”郝不同脸一转,面向光脑袋和尚,喂了一声,“老和尚你又是谁?”
老和尚面色红润,阔口长髯,道貌庄严,缓缓道:“施主有礼,老衲释缘。”
郝不同倒吊着,左看看,右看看,点点头,似乎颇为兴致盎然:“我听江湖人总说什么,佛有释缘,道有冲云,说的就是你们两个老头儿?”
释缘哈哈一笑:“阿弥陀佛,世人谬赞,施主不可当真。”
郝不同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嘻嘻笑道:“你俩既然齐名,还下什么棋?快快打一架,让本童子看看,你俩谁厉害。”
冲云停止了念经,瞥他一眼:“贫道与释缘禅师乃多年挚友,无缘无故的,打什么架?诶呀,妙哉!”
“什么妙哉?”郝不同搔头。
冲云道:“大师这招妙手已臻极高境界,只是大厦将倾,力挽狂澜已晚矣,可惜,可惜。唉,可惜,可惜。”
他连说四个可惜,倒像是胜券在握。
释缘老神在在:“道兄言之过早,且看往下如何。”
他俩一心扑在棋盘上,你来我往,杀得好不尽兴,倒把欢喜童子晾在一旁。
郝不同气闷,牙齿咬得咯咯响,忽地摘下颈中金项圈,朝释缘猛立掷去,自己则运气一荡,双手呈鹰爪状,向冲云俯冲而去。
此人性情多变,上一刻还在与你说笑,下一刻便陡下杀手。
沈墟时刻关注着他,一惊之下不自觉往前奔出两尺,想去救人,但见释缘一手落下白子,一手竖立成掌,直直就往金项圈上抓去。
“哎唷不好!”身边花意浓惊声道,“欢喜童子的如意圈重达七斤,这般旋转甩来,内含无穷阴劲,常能百里外削人首级,老和尚空手去接,只怕整条手臂都要被绞得粉碎!咦?!”
她嘴里说得惊险,却见释缘平平无奇地一抓,手掌与如意圈相接,顺势往外一推,以柔就刚,施斜劲消去金圈的急转之势,再以广袖轻轻一带,四两拨千斤,如意圈就掉头朝反方向激射而去。
——“铛”的一声,尘土飞扬,碎石乱迸。
如意圈贴着郝不同的头皮呼地飞过,嵌入他身后的大理石亭柱,兀自嗡嗡作响。
郝不同去势稍滞,冲云好整以暇地并起两指,以指作剑,忽左忽右疾点两下,再上一戳,下一扫,郝不同身在半空,便跟着左闪右避,上蹿下跳,好不狼狈。
花意浓瞧得新鲜,嘲笑起来:“这欢喜猴子在耍什么宝来?”
“他不是在耍宝。”沈墟道,“冲云真人每次出手,两指所指的方向都是他的命门所在,不论他如何变幻进攻的姿势与方位,冲云总能一眼瞧出他身法中的破绽,再先一步出招点出,他若反应稍慢些,真的一头撞上,就是自寻死路。”
花意浓本来不懂,听沈墟这般解说,再看郝不同时便不觉滑稽可笑,只觉得他于方寸间生死徘徊,凶险异常,脊背上泛起凉意阵阵:原来世间高手对招,就是这样的情景,她这般庸人,就是穷极此生,也万万无法企及一二。这样一想,就愈发坚定了要为凌霄宗拉拢沈墟的想法。
“原来这老秃驴和臭老道的武功这样了得!”
瑶儿此时也才知晓利害,不禁后悔起来,毕竟此事由她而起,她若不是执意要进凉亭,欢喜童子也不会出手伤了那两名小道士,眼下又打起来,她一边担心郝不同落败,白白没了性命,一边又怕事后牵连到沈墟和一众师姐们,兀自焦躁不安。
凉亭中,冲云与释缘一只手继续落子对弈,一只手与郝不同拆解,同时谈笑风生,坐而论道。
郝不同一探之下已知虚实,双方实力相差悬殊,他早就想逃之夭夭,奈何冲云并指为剑封住他所有退路,释缘的掌法上亦似有股连绵不绝的黏劲,挣也挣不脱,无法,只得被二人困在方圆之内,勉力招架,耳朵里还要听两个老头弘扬佛法与道学,听得一个脑袋两个大,恨不能死了算了。
劣性顿起,双掌中各扣三枚裂魂钉。
只听得“嗖嗖嗖”数声,释缘与冲云相视一眼,各自拍案跃起。
裂魂钉自他们脚下身侧呼啸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