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遮掩下,二人疾行数里,寻了一座破庙,将裴毓安置下。
“二位掳我来此地作甚?”
裴毓语气淡淡,他既已不想活了,其实对自己身处何地是否有危险并不在意,只是他弄丢了烟儿,对师父心存愧疚,即使死,也该死在师父手下,所以有此一问。
“裴兄这么快就不记得我这媒人了?”玉尽欢替他解了穴道。
裴毓听到玉尽欢的嗓音,顿时认出来人,灰沉沉的面庞上掠过一分喜色:“原来是玉兄!那这位……就是沈兄弟了?”
沈墟颔首:“那日我二人易了容,无怪乎你认不出我们。”
“二位果如烟儿所猜想,都是一表人才光风霁月的人物!烟儿起先还甚觉可惜,与二位恩公缘悭一面,担心日后见面不相识无法答谢,今日却是见到了,只可惜……”裴毓脸上那点喜色随即黯淡下去,“只可惜……”
玉尽欢:“裴兄勿要心灰意冷,西门姑娘只是失踪,一日未见其尸首,事情就有一线转机。”
“玉兄所言甚是,我又岂非不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之理?只是世上失踪者千千万,一世未寻见踪迹者也有千千万,若要我寻她等她一辈子,在思念中期盼中苦苦煎熬,希望一次次落空,那样的日子我,我不敢想……不如死了干脆。”裴毓苦笑。
“一日未寻见,就等她一日。一世未寻见,就等她一世。裴兄,思她念她等她,当真比死还难受吗?”玉尽欢道,“死了可就什么也没有了,活着,起码你还能思她念她等她,倘若她果真无幸,你与她的回忆就是你与她此生唯一的联系,你难道忍心亲手将这最后一点关联斩断?”
裴毓一怔,眼泪簌簌而下,半晌,呆望泥塑的斑驳佛像,叹息道:“玉兄,有朝一日你若历情劫,只怕比我裴某还痴,还傻。”
玉尽欢慢摇玉扇,轻笑道:“何谓痴傻?偏执而已。人固有所执,或执着于一人,或执着于功名利禄,或执着于理想信念。如此说来,世上何人不痴傻?裴兄一腔赤忱爱意,莫要妄自菲薄。”
裴毓闻他所言,陷入沉思。
沈墟在旁听得真切,并不完全明白他二人在说些什么,大抵是玉尽欢在宽解裴毓。
听玉尽欢说得头头是道,他似乎看得很是通透,师父曾说过,凡事历此事才知此道,玉尽欢既然对情这一节了如指掌,想必也没少历情事。
沈墟皱起眉头,心里发堵。
玉尽欢劝慰完,见裴毓脸色逐渐平静,另起话头:“裴兄,你若不介意,我想听听事情的具体经过,那日西门姑娘失踪前,你俩做过什么说过什么路过哪些地方,又与何人说过话见过面,事无巨细,凡是你能记起的,都请说出来,我们大家一起来分析分析。”
第41章
裴毓想了想,缓缓道:“赫连府大婚当日,我找机会偷偷潜出,在城外五里亭与凝烟、紫衣碰面,因担心二位恩公进了赫连府后有何不测,我们并未就此离去,而是进城找了处偏僻的茶楼查探动静。凝烟说了,倘若二位恩公被师父或赫连家刁难,我们定不能坐视不理。当天下午,你们大闹婚宴的事就已在城中传得沸沸扬扬,赫连锦死了,新娘是男人假扮的,还被簪花夫人掳了去。我与凝烟十分着急,生怕恩公有性命之忧,但簪花夫人武功高强,行踪缥缈,我们就是想找也无从下手。事已至此,也只好先离开琅琊城。临走时,茶楼里有人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小道消息,说,说假扮新娘的男人是位叫沈墟的公子。”
裴毓停下来,看了沈墟一眼。
沈墟微笑:“无须顾忌,你但说无妨。”
“他们就开始议论沈大侠,说的……很难听。”裴毓脸现怒气,“凝烟气不过,与那桌人起了争执,双方争得脸红脖子粗,到后来大打出手。”
“打架了?”玉尽欢道,“谁赢了?”
“自然是凝烟赢了。”裴毓无奈地搓了搓腮帮子,“她大小姐脾气,一言不合就要出手教训人,好在武功尚可,至今还没遇到过什么硬茬。那几个人好像是落霞山庄的末流弟子,武功不济。”
玉尽欢:“再后来呢?”
“后来出了茶楼,我将凝烟和紫衣安置在马车里,马车就停在巷子口,我自去置办行李,等我回来时,马车里就没了人。”裴毓瞳孔骤缩,显然不愿忆起这一幕,“我以为她主仆二人只是等不及,去了哪里闲逛,就在马车边耐心等着,直等了半个时辰,仍不见人来,我直觉不妙,忙四处找寻。起初我还以为是那帮与我们打架打输了的人转头来报复,我就原路找回去,将那几人揪出来一一盘问,都道再没见过凝烟主仆。这些天我走街串巷,找遍了琅琊城,也是半点音讯都无。”
“西门姑娘性子刚烈,若是被人强行带走,现场该有打斗痕迹才对。”玉尽欢提醒。
“没有。”裴毓摇头,“马车里,马车外,到处都没有任何与人起过冲突的迹象。这也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
玉尽欢点头:“裴兄先不用着急,据在下所知,西门姑娘并不是这城中唯一一个失踪的女子。”
裴毓拧眉:“玉兄此言何意?难道还有其他女子遭此横祸?”
玉尽欢:“另还有与我和墟弟同来的十名女子,这些时也都突然人间蒸发。”
“十名?”裴毓震惊,“这许多?”
沈墟眉心一跳,问玉尽欢:“你说的是花姐姐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