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有断断续续的雨滴声飘荡在耳边,不疾不徐,好似是骤雨初歇后的檐下水滴。
窗外下过雨了吗?
白秉臣陷在一个白光围绕的梦中,他恍惚中发觉自己还有意识,竭力想要睁开眼,却只能从眼缝中看见锦被的一角。
他模糊中记得,自己在用过晚膳后就入睡了,之后佟参来报,说梅韶反叛后正在攻打吴都,再然后他的意识便有些不清楚,好似还看见了梅韶,听见他哭着喊自己的名字……
都只是梦吗?
白秉臣从来没有觉得这一觉睡得这么累,累到他连转个头的力气都没有。
“轰——”一声惊雷乍响,白秉臣的心脏猛烈地跳动了一下。
又是两声惊雷,像是打在他耳边一般,闪电自划过昏暗的房间,白秉臣后知后觉地听见越来越响的瓢泼雨声。
雨并没有停,白秉臣醒了。
他勉力动了一下手指,侧过头,发现自己的一只手臂被包裹地严严实实的,心顿了一下,下意识地往自己身上看去。
遍布的青痕和腰间的酸软提醒他这一切都不是梦,梅韶真的入了吴都替他解了情毒。白秉臣慢慢地撑起身子,想要坐起来,刚撑到一半,便闻见了屋中浓重的血腥味。
他的视线艰难下移,落在了垂在床边的一只手上,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正卡在中间,好似要掉了的样子。
白秉臣坐了起来,凑过去才看见梅韶就背对着他坐在地上,好像是睡着了,脑袋歪在一边,一动不动。
他抿抿唇,伸手帮他把玉扳指戴好,却触到了凉气。
梅韶的手是冰冷的,冷得好像没有一点活气,白秉臣怔住了,滑下他的手腕去触脉搏,指尖却似触到了一片粗粒。
“重锦?”白秉臣极轻地唤了他一声。
没有应答。
白秉臣撤回手,看着自己指腹上的一抹干涸血迹,整个身子由里到外凉了个透。
“重锦!”白秉臣忍着身上的不适,大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去扳他的肩膀,却清晰地看见他胸口处氤氲开的大片血迹。
梅韶的嘴唇没有半点血色,整个人似是失去了意识,软软地倒在一边,而地上全是血。
白秉臣愣住了,腕间突然跳动了一下,他低头去看,自己原本手腕那一道浅浅疤痕上又覆上一道血痕,而青色经脉之下有一处微微凸起。
他伸手按了一下,那处凸起像是活了一般,挪动两下,混入了皮肤肌理之中。
是蛊虫……梅韶把金蛊换给了自己?
白秉臣的呼吸急促起来,伸手去探他的鼻息,脑子里一片乱麻,没了半点主意。
他见过梅贵妃挖心后的样子,记忆中的场景和面前一点点重合,同样的胸口血迹,同样的地上血污,同样凉透了的身子……
白秉臣不敢再想下去了,梅韶明明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可他的手停在半空良久,都没敢落下去。
他看着梅韶的侧脸,抖着的手终于探到他的鼻子下,还没有来得及细细感受,就被一个不重的力道握住了。
是梅韶。
白秉臣感激地快落下泪来。
“你……”他反手握住了梅韶冰凉的手,眼眶微热,分寸不离地盯着梅韶慢慢睁开了眼,转过身子来。
梅韶看着很是虚弱,脸色苍白,目光黯淡,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一眼复杂又失落,可唯独没有责备和气恼,看得白秉臣心中一疼,而后漫上强烈的不安来。
按照梅韶的性子,在发现自己背着他跑到吴都之后,定是气得牙痒痒,怎么会什么都不说,就这样垂了脑袋,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