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回去?”白秉臣有些诧异。
“现在这个时候,还真去把谢怀德拖起来聊事?”梅韶对白秉臣避开自己很是不满,问道:“你和陛下都说了些什么?”
“方才不是说了吗。是我阿姐的一点事。”白秉臣回道。
“最好是。”梅韶冷哼一声,意有所指道:“要是让我发现你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尤其是那种孤身涉险的事,我一定饶不了你。”
白秉臣心虚地搓了两下手指,面上神情却是淡淡的,看不出什么。
“你为什么要推举谢怀德为内应?”梅韶问道。
白秉臣瞥了他一眼,语气略带不解,“我不是在殿中说了吗?”
“可你在殿中的意思,不是让陛下在春闱之时给谢怀德一个官职,再让他去南阳潜伏吗?”
“我可没有明着这么说。”白秉臣没有直说,可话中之意却是默认了梅韶的说法。
“按你的性子,不该这样。谢怀德的名字上了吏部,便是能查到的,这样做实在是不保险,你为什么会向陛下提这个?”
白秉臣没有想到他会意识到这个问题,半晌道:“南阳一行本就艰险,他寒窗苦读那么多年,总不能最后连个官名都捞不到。”
梅韶愣了一下,触及到白秉臣内心一点柔软之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白秉臣看着心冷,却总是默默地在一些暗处做些柔软之事,像极了他的为人,冷硬之下却包裹着一颗柔软的心。
梅韶定定地盯了他半晌,没忍住摸了摸他的头发。
白秉臣抬起头看他,得到了一个清浅而克制的吻。
次日,白秉臣找了谢怀德私下聊了半日,谢怀德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说什么,直到白秉臣说完,他才慢慢道:“这样不行。”
白秉臣心中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闻言倒也没有多失落,点点头道:“既然这样,你就当这件事全然没有发生过,安心在平都备考。等会你就搬去平都招待各地举人的驿馆中,我会暗中派人护着你,直至你回去为止。”
“我不是这个意思。”谢怀德正色看着白秉臣,问道:“若是大人直接在春闱中选中我,给了我官职,地方必定将邸报放回原地,我很有可能被发现是大人派去的人,这样不行。”
白秉臣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谢怀德继续道:“白大人手上应当有一些足以掩人耳目的假身份,不如让我顶着那种身份去,行事也便宜些。”
“你想好了?”白秉臣沉声道:“一旦你顶了别人的名字去了南阳,除非死遁,否则这辈子或许不能以自己的名字活着,而且你想要考的功名就在你的面前,今岁春闱过去了,便不会再有重来的机会。”
谢怀德浅浅一笑,眸色中竟浮现出几分哀伤,他自嘲一笑,“白大人以为我还能置身之外吗?”
他望向虚空,像是在看什么别的东西。
在做出去平都传信的决定时,他曾信誓旦旦地向王大哥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后悔,如今王大哥为了自己丢了一条姓名,谢怀德又怎么会就冷眼看着,让自己曾经坚持的信仰崩塌。
他似是发觉话头被自己带得有些许沉重,略微生硬地转了一下,道:“再说,白大人给在下找的身份,想必也不是泛泛之辈,没有参加春闱,平白得了个官当,我也不亏。”
“好。”白秉臣深深看了他一眼,比起上次在沧州的一面,眼前这个书生平白多了几分豪气和胆识来,看着也成熟看了许多,可他还是忍不住嘱托道:“进城之后多加小心,若是不方便传递消息,便安心蛰伏,不要因为急功近利而冒进,暴露了身份。到时候梅大人会在外头接应你,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发出暗号后自行在城中躲避,一切皆以自身安全为先。”
谢怀德应了,白秉臣便回去寻合适的身份。
白秉臣手上是有一些因病或者是意外而死的官员身份,一些原本是他的旧部,丢了性命之后,白秉臣没有削去他们在户部的名字,暗中搭建了一份完整详细的人网,便于线人更换身份隐匿。
这份人网十分隐蔽,除了白秉臣,无第二个人知晓。他从中挑了许久,才选出一个小吏来。小吏原名谢显,春闱中选后还未得官职加封,因母亲病逝而回乡守孝三年,守孝期间病逝。
谢显的身份简单,官途也干净,没什么官场上的人见过他。白秉臣当年留着谢显的户籍,便在户部一直登记的是他在祖籍养病,暂不启用。如今正好延续这个借口,假装他被调往平都,受任后前往南阳慰问。
谢显家中人关系也简单,父母双亡,同族人又几乎没有来往,唯有一个读书时就相伴在侧的妻子。他的妻子如今倒还是在原籍一个人住着,深居简出的,没有什么亲戚往来,而谢显中考时,妻子患病在客栈中,因此也没有什么见过她的同窗。
如今谢怀德顶着谢玄的名头,就是还差一个扮做谢玄妻子的人。白秉臣私下里是想要程念假扮的,虽然上次只在和章淮柳会面时匆匆瞥了一眼,可见程念这样一个警惕的江湖人都敢把自己的后背露在谢怀德的面前,白秉臣便知道他们这不仅仅救了章淮柳之后才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