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的拉近,一缕青丝划过梅韶的肩头,落到了白秉臣的脸侧,蹭得一点轻微的痒。
昏黄的烛火晕开一片光影,将他们的剪影倒映在窗纸上,一坐一立,长发垂落,像极了一双璧人。
书房里突然陷入了寂静之中,连穿堂的风都不敢进来。
“滋啦——”,烛芯爆了一下。
“也只有曾经的梅小将军才有那样让人魂牵梦萦的风姿吧。”
他果真早就认出我了。
梅韶闻言弯了嘴角,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覆在自己的脸上,手指勾连,指引着他摸到自己耳后。
“在下简陋之貌,还请大人赏鉴。”他把自己当做一个玩物拱手奉上。
白秉臣就着他的手撕下了面前这个人的面具。
一只飞蛾突然撞进了灯罩中,灼热的焰光无视它的挣扎,扑腾的翅膀扇得焰苗都抖动起来。
烛光忽明忽暗,闪得他晃了一下神。猝不及防,一双含情的桃花眼就闯进了自己的眼中,上扬的眼尾抿住那一点薄红,眸中的潋滟快要将他沉溺,他能在那双眼睛中看见自己平静的样子和擂鼓般的心跳。
他突然想起无数个孤身一人的黑夜,年少时自卑和孤僻的拉扯下被同窗嘲笑时躲着的夜晚,得知要去审问梅韶时在堂前枯坐的夜晚,苍山谋逆一案诏书下来时被父亲关在祠堂的夜晚,点着“孤枕”蜷在角落挨过失眠的夜晚。
紧紧握着拳头,熬过的这些漫漫长夜,原来只是为了这灯下一眼。
那只挣扎着的飞蛾终于没了动静,烛火燃烧着它的尸体,发出刺鼻的味道,一缕烟从灯罩上头缓缓飘散。
飞蛾扑火,心甘情愿。
第8章 玉兰台
为协恩王接风洗尘的晚宴安排在了玉兰台。
宫中有四台,春之玉兰,夏之红莲,秋之银杏,冬之白梅。四台位于宫中四个方位,取其四季更替,生生不绝之意。
在那开满玉兰的树下,淡淡的清香攀向那两个人的衣袍。
一袭白衣的男子半倚着树,微仰着头看那枝丫上的玉兰花。玉兰的颜色和他的衣服混在一起,一时让人分不清。只觉得枝头花朵繁盛,树下容颜朗朗。
李安笑着折下一只玉兰,点了点他的额头,递给他:“玉兰很配你。”
梅韶接过,执花一笑:“谢王爷。”
瞥见远处的影子,李安欺身而上,在他耳边轻语:“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虚靠在李安的肩上,透过他看见远处而来的人,梅韶微微低头,做出一副羞涩的样子。
“协恩王。”来人像是没有看到这暧昧的场面,对着协恩王行了一个丝毫不差的礼。后面的小太监早就低着头,闭了眼,把自己立成一个不看不听的石头。
李安转身,开了扇子遮住自己的半张脸:“白相见笑了。建州刺杀惊扰了我家梅姬,他这几日有些心神不宁,我便带他出来逛逛。”
“陛下将至玉兰台,烦请王爷移步。”
白秉臣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里“建州刺杀”的意有所指,依旧恭敬地陪同着他向设宴处去,梅韶就跟在他们后面。
按照他们两个人的等阶,本不该由身为右相的白秉臣来亲自迎接李安的。
李安只是空有一个王爷的虚名,协恩王府在朝廷上没有半点实权,可是他的身份又很特殊。
他是黎国邻国姜国国君的侄子。先帝在时,姜国还只是一个盘桓在黎国边陲的一个氏族部落,李氏部族虽小,但占据天险,几次抵抗住黎国的大军,在方寸之地日渐壮大。先帝以互通北方贸易为条件,和凉国达成协议,两国同时出兵夹击李氏部落。李氏部落不敌,败走。
危难之中,李氏部落首领上表黎国,愿归顺黎国,为黎国属臣,共御凉国。先帝同意了李氏所请,封李氏为协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