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琼笙掀开帘子,大大方方坐进马车里,“不是,怎么突然说要回去?”
和汴清予对视一眼,孟扶渊沉声道:“我们无为山庄遇到了仇家,所以北朔不能久留。”
“你们无为山庄还有仇家?”华琼笙不由疑惑道,随后她意识到这个问题冒犯到无为山庄的隐秘,于是急忙转移话题,“那副庄主身上的蛊毒怎么办?!”
汴清予平淡地答道:“解不开就算了,还请谷主放心,我们承诺给谷主的东西,一样都不会少。”
华琼笙还是一脸惊色,哑口无声。
“回江淮之后,我们无为山庄还有要事处理,怕是不能久留琼光谷。”汴清予继续说道,“这半年里谷主费心费力替我解蛊毒,我已经是感激不尽了。剩下的生死存活,就听天由命吧。”
华琼笙闻言一时静默许久。
半晌之后她才开口,“副庄主倘若日后有时间久留琼光谷,还想再试试解开蛊毒,我随时奉陪,只要我还再世,我必然奉行承诺,绝不食言。”
汴清予见状却是随意地笑笑,“谷主好意,在下心领之。这次前来北朔,怕是我最后的清闲日子,后几年估摸也要忙起来,重临琼光谷一事遥遥无期,总之,我得先忙过这段时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华琼笙虽然不懂汴清予话中深意,但是她并不追问,言尽于此。
汴清予的话留有几分余地,但其实他心如明镜,其实他不会再去琼光谷。
北朔一行说一无所获,其实也并非如此,至少汴清予知道,姬鸿意,也就是现在的清鸿门门主段惊鸿,已经掌握北朔的大片土地,结合他派傅成鹤送来的字条,他说他很快就会来接自己,段惊鸿从来只当风月情事作为生活的佐料,他一心只有权势,说来接自己是假,想重回徐州才是真。
也就是说,段惊鸿已经伺机而动,准备开始将自己的主干势力慢慢地渗入江淮之地。可能就是这几年的事情,总之,真的要十万分警惕。
汴清予视线变得虚空,游离,方才听天由命只是说说罢了,他汴清予从不会认命,被双袖盖住的两掌缓缓收拢成拳,指尖死死嵌入皮肉,手背上青筋直跳,连带身子也惊颤一下,滔天的恨意慢慢地浮上深黑的瞳孔,最后又缓缓淡去。
他已经等了一百多年,几乎磨光所有的耐心,他不想再等华琼笙花上几十年的时间替自己解开连心蛊,更何况魔教此刻已经在暗中蠢蠢欲动,他也等不起。
他想让姬鸿意死,在最短的时间内彻底消亡。
即便自己也会因此,骨化形销。
从北朔回到江淮的一路上,竟然走过仲夏与季夏天。
好在这一路上都相安无事。
窗外周围熟悉的景色映入眼帘,纷纷飞过,汴清予才觉得踏实一些,事态还在自己能够掌控的范围之内。
十月中旬,一行人终于重回蛩山。
华琼笙不由感慨,“当时出发去北朔,我还以为此行至少要花上一年的时间,谁想到南疆的土还没踩上去,我们忽然间决定要回来,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身旁有影卫附和几句。
临近琼光谷,华琼笙自觉骑马在前方领路,蛩山山脚往上前去琼光谷的路只有一条,孟扶渊和汴清予的马车才踏上半步,忽然就被来人给挡住了。
黑发尽数用鎏金发冠束住,蔚楚歌一身绣金丝游龙的交领黑袍,奢华的衣着不改,他却难得不坐在马车里,而是身坐马鞍,脚踩马蹬,身侧的披风布料被卷到身后,蔚楚歌攥住缰绳,高声道:“我来接人。”
“接无为山庄副庄主,秦喻。”
华琼笙虽然不参加各大江湖宴席,但蔚楚歌的模样她却见过,知道是天权派掌门,正要开口询问,却不想身后一只白净到隐约能看见皮肤下青紫色脉络的手掀开车帘,汴清予径直走了出来,打断华琼笙的下文——
“谷主,无妨,是旧友重逢。”汴清予从马车上缓步而下,不紧不慢地对华琼笙作揖,“我随他离去,先行一步,谷主我们有缘再会。”
华琼笙笑道:“好!”
汴清予便头也不回地上了对方的马车,蔚楚歌见汴清予依然安坐,自己也不再骑马,而是紧随其后进去。
马车外,木轮缓缓碾过泥土,扬尘而去,车壁内,蔚楚歌一把捉住汴清予的两只手腕,然后顺势划到对方的腰间,一把环住,将汴清予带入自己怀里,他凑近对方的耳边,轻轻问道:“嗯?旧友?”
“权宜之计。否则,我要该说什么?说你我有不清不白的关系?明日无为山庄和天权派就成亲家了。”汴清予被对方的衣料蹭得微痒,扭头轻嘲道,“蔚掌门还在乎这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