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扶渊等人一齐道:“大师节哀。”
闻言,觉明怔愣瞬间,随即神色恢复初见时的泰然自若,觉明对着孟扶渊浅淡一笑道:“因果轮回,死生看淡。庄主不必安慰我。”
仲秋的厉风疾疾地挂过来,孟扶渊被吹到伸出衣袂里的四指,握住两片衣料,以收拢袖口,让灌进刀袖的风变得少一些。
然后只听觉明道:“那场大战并非江湖所传言那样简单,许多细枝末节都被人刻意抹去,就连官方编撰的江湖史书,也只是描绘了少之又少的一点场面。只有像老衲这种,身处乱世,亲身经历的人,才知道江湖传言背后的也仅仅是部分真相的故事。”
“庄主请随去一趟藏经楼,里面有些书籍,与那场大战有关。”
孟扶渊跟着觉明走过天王殿旁的彩画长廊,路过佛塔,大雄宝殿,菩萨殿,三堂,最后终于藏经楼前停住脚步。
藏经楼是重檐庑殿顶,朱红的梁柱绘着五彩仙鹤图样,屋顶与鼓楼一样,黄色琉璃瓦在阳光的照耀下耀耀生辉,显得金碧辉煌,飞檐下的金铃铛轻轻地响,似乎在欢迎从未谋面的新客人。
“昭元藏经楼本来不对外人开放,但是无为山庄与昭元寺百年前来往紧密,此老衲破例带庄主进去,但也只能是庄主一人前去,对此,老衲深表歉意。”觉明对着小僧吩咐道,“你带其他施主去昭元寺其他地方游览,切记,好好招待,不得怠慢。”
小僧弯腰伸手,“几位施主请随我来吧。”
明二等人道:“多谢小师父。”
以明二为首的影卫全部被小僧带走了。
觉明带着孟扶渊沿着丹色楼梯而上,二楼东方有并排对峙摆放的,两个几乎一样的高约六尺左右的紫檀书橱,西边只放置一张松木束腰案几,两只海棠式四开光坐墩。
觉明道:“庄主请先坐。”
孟扶渊坐下,大约两刻钟之后,觉明捧着一摞书册来了,将书册放在案几上,“这便是所有记载与除魔大战有关的书籍。这其中有部分是师兄的亲笔书信,只可惜不全,并未完好保存下来。”
“在庄主翻阅之前,老衲先将没有书信记载的部分真相说与庄主听。”觉明摸了摸胡须,“敢问在庄主的认知里,除魔大战都发生了什么?庄主先说,老衲便可为庄主补全庄主所不知的那一部分。”
孟扶渊回忆了一下今日看的《陵元江湖史》,结合江湖传言笼统地说道:“我听说是陵皓阁阁主以一己之力,启用《陵元功法》一举灭了魔教,只是魔教教徒心狠手辣,临死之前也要让所有人陪葬,因此正派也全军覆没。因为无人幸存,所以真正知道内情的人少之又少,可以说几乎是没有,所以除魔大战上发生了什么至今都是一个谜。另外,现今江湖还流传着关于《陵元功法》的传说,说是学会此功法者便可以天下无敌。”
“那庄主知道,除魔之战耗时多久吗?”
“我记得好像是……一个多月。”
觉明意味不明地捻着胡须笑了,“确实是一个多月。”然后对着孟扶渊淡笑不语。
孟扶渊看着觉明的神情,突然品出一丝不对味,但是又说不清楚究竟是哪里古怪。
又听觉明说道:“庄主也发现这奇怪之处了吧,如果《陵元功法》这么厉害,为什么沈濯不在一开始就用呢?人力,粮草,兵器,哪一个不是战场的损耗品,为什么沈濯要拖到一个月才用,以造成这些无谓的损失呢?”
孟扶渊闻言一时迷惘不解,是啊?为何如此?
觉明继续道:“那魔教本来就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罪名累累,就算再多一条‘杀害除魔之战正派所有人’,又有何不可呢?”
话及此,觉明长叹一口气,“哎,不过是春秋笔法,移花接木罢了。”
孟扶渊闻言瞳孔骤缩,还未细细琢磨觉明话里的深意,只听到对面觉明淡然到显得有些寂寥的声音传来,像是一双大手痛痛快快地揭开了关于除魔大战粉饰的面纱——
“事实是,当年在除魔大战的战场上,导致全军覆没,无人生还的人,并不是魔教教主,而是陵皓阁阁主,沈濯。”
第48章
孟扶渊颦眉惊道:“怎会如此?”
觉明依然是淡笑着,“庄主请听我慢慢道来。”
浅淡的墨香在藏经阁中萦绕,与楼外的青松银杏香味混杂在一起,带出一股历经岁月磋磨的甘冽。
觉明眼角额头唇边皆是褶皱的皮肤,鬓发斑白,语气清淡悠然,宛如蜻蜓点水雁过无痕,仿佛柔风带走漂泊的飞絮,怕是下一刻就要烟消云散,了无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