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当然敢杀。”
宁远承的嘴角已经溢出了点点血迹,但仍是半步没有后退,眼睛不卑不亢的直视着秦知亦。
“毕竟为了权位,你连自己亲生父亲和小俞的父亲都能杀,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呢?你敢孤身来此,想必是早已经切断了岭西的粮草供应,再调拨了大批兵马埋伏在岭西附近,甚至还拉拢了边塞的异族,挟持平民,重兵压境,要给岭西来一个火上浇油,里外夹击是不是? 若不是我剿灭了赵校尉这一股叛军,恐怕这会儿殿下已经拿着岭西谋逆的借口,发兵奇袭了吧?”
“我父亲?”
乐之俞讶然,不自觉的看向杨夫人,他想起了之前杨夫人曾断言过那个负心人马上就会遭报应的话。
难不成,是娘亲让秦哥哥去杀的?
杨夫人对上他询问似的目光,沉沉的叹了口气,低声道:“你的生父,就是那个祸乱两朝的佞臣罗越临,他已经在数日前因为罪行败露,坠楼而亡了,此事与殿下无关,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她说着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把另一个秘密也告诉给了乐之俞。
“在无忧谷假扮你的那个人,其实是你的双生兄弟,我本以为他幼年早夭了,却没想到他仍活在 世上,此番来岭西,我不光是担心你,也是为了救他而来。”
“宁将军。”
杨夫人没对满脸震惊的乐之俞解释太多,把目光投到了宁远承的脸上,走近了几步,神色近乎恳求一般。
“我知道罗无俞背叛伤害过你,但那都是受人胁迫的,他被他那个畜生父亲用毒药控制,就如同牵线木偶一般,半点不由他自己作主,如今他身体被毒药侵蚀多年,已是行将就木,时日无多,唯一的心愿便是能得到你的原谅,他便死而无憾了,我求求你,能再见他一面,或者写封手书,告诉他你已放下心结,不再介怀往事了,就当你是在可怜一个苦命之人,也可怜一下我这个做母亲的·······”
她的声调都有些哽咽,一度都说不下去,显然对这个失散多年儿子悲惨境遇十分的痛心和愧疚,眼睛里盈满了泪水,似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和诚意,竟是膝盖弯曲,要跪倒在地。
“娘?”
乐之俞几时见过杨夫人这般低声下气卑微无助的样子,慌忙从床榻上跳下来,一把扶住她。
“你这是干什么?再怎么样也不能跪他一个晚辈啊!”
“不······”
杨夫人靠在乐之俞的身上,含着泪摇头。
“当年,是我抛下了那孩子,让他遭受了漫长的折磨和痛苦,又被养成了一个阴暗卑劣的性子,他犯的错,我也有责任,只要宁将军愿意原谅他,莫说是跪,便是让我以死谢罪,我也是愿意的。”
她向来性烈刚强,从不以柔弱示人,可此时此刻,却是满脸泪水,语气哀切,让人听了都不自觉的动容,跟着心软了下来。
乐之俞不知道当年的内情,可他相信杨夫人一定是有苦衷的,他也见不得娘亲这样伤心难过的啜泣,抿了抿唇角,抬头朝宁远承那边看了过去。
“宁将军,害过你的那个人都快病死了,他已经为他所做的事付出了代价,你就看在我娘亲的面子上原谅他,了结了这桩陈年恩怨,放过他,也放过你自己吧。”
杨夫人刚才泣声相求的时候,宁远承一直在避开视线沉默不语,直到乐之俞开口,他才转过眼睛,隔着秦知亦看向了乐之俞。
“为什么他要死了,我就必须要原谅他?错了就是错了,为自己所犯下的错付出代价是理所应当的,如果承受不起,那一开始就不要去做,就好比现在,我被太子殿下拿剑指着,也许马上也要死了,难道小俞你就会因此而原谅我,愿意以后留在岭西替我守灵吗?”
“你······”
乐之俞知道他执拗,却没想到他执拗到这样胡搅蛮缠的地步,气结之下又深感无奈,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让他那死脑筋转过弯来了。
但是他说不出话,宁远承却依旧是有话说。
“看吧,你一样是不肯原谅我,还有夫人,你为了罗无俞连脸面尊严都不要,在这儿苦苦哀求我,只为圆他心里的遗憾,那他就会因此而原谅你曾对他犯下的过错吗?怕是他知道你这样自作主张,反而是会更加恨你了吧?”
杨夫人身形摇晃了下,脸色一片苍白,颤抖着张了张口,又颤抖着合上,似是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