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恃了半响后,他似乎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已无力回天的败局,自暴自弃一样笑了起来。
“我筹谋这么多年,竟败得这般荒唐,哈哈哈,看来,是天意如此啊。”
罗越临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捂着肚子连连后退,踉跄着靠在了楼顶边缘红木的栏杆上。
秦知亦一直冷淡的看着他,沉声开了口。
“你不是败在天意,而是败在人心。”
“人心?哈哈哈······”
罗越临还是大笑不止,神情癫狂,挑眼看向秦知亦,语气轻浮又森然。
“殿下,人心可远比你想象得还要可怕,你赢了我也没什么了不起,毕竟,我的儿子会替我赢回来的。”
他说完,笑声戛然而止,没有任何征兆的翻过了栏杆,纵身从高处一跃而下。
第94章
罗越临死了,以一种极为草率而惨烈的方式。
从摘星楼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他摔得血肉模糊,支离破碎,连一具完整的尸身都拼凑不出来,几乎已经不能称作是个人了。
浓重的血腥气卷着夜风扑面袭来,衬着这可怖的一幕,让底下还没来得及撤离摘星楼的工匠和内侍们都吓得肝胆欲裂,不少人瘫软在地上,忍不住的干呕。
他们认定了罗越临是被太子给扔下来的,害怕自己也会受牵连活不长久,惊怕的脊背生凉,看见踏出摘星楼大门的秦知亦,就如同看见了勾魂索命的阎王爷一样,瑟瑟发抖的跪在一起,磕头如捣蒜,哭求不绝。
“太子殿下饶命啊!”
“饶命啊!”
秦知亦目不斜视,大步踩过脚下沁着血迹的青石板,声音冷肃,有条不紊的吩咐着亲信下属。
“让云致雨等人来认尸,确保是罗越临本人无疑,此处其他人等查清与青丹会无干系便可全部放出宫去,京城防务交由孙清江和路戎全权负责,再由内阁发布一道政令,皇帝病重,闭门静养,从今日起东宫监国,各路驻军不散,暂退至城外,就地整装,听候调遣,另外,给我备一匹快马,点齐五百羽卫随后,我要出宫。”
下属原本一直点头应是,但越听后头越不对劲,直到听见最后一句话,更是愕然抬头,惊讶道:“殿下!这种紧要关头您怎么能出宫呢?陛下那边还没咽······不是,还没驾崩,难保京城之中的贼逆不会死灰复燃啊,您还是应当先做决断,今夜灵前继位,明日登基为帝,方可安定大局,与江山相比,其他的人和事都不值一提,以后再······”
“仓啷”一声,秦知亦已是长剑出鞘,架上了他的脖颈,向来冷静淡漠的面色浮起了显而易见的怒意。
“谁说不值一提?”
冰冷的剑刃紧挨着那人皮肤上面,寒意透骨。
“你若是无能,办不好差事,那不如现在就死在我手里,也好过被复燃的死灰拖去剥皮啃骨,五马分尸!”
秦知亦并不是个暴戾阴鸷的人,平日也很善于广纳谏言,但此时他眼中的狠厉决绝却如同熊熊燃起的烈火,足以将人顷刻间烧毁殆尽。
下属额头上的冷汗密密麻麻的冒了出来,立刻摈弃了试图劝说秦知亦留下的念头。
“是属下僭越了,请殿下放心,属下等定会全力以赴办差,守好京城,免除殿下的后顾之忧。”
披星戴月,纵马疾驰出城门时,秦知亦的手里除了缰绳,还紧紧攥着那枚莹润的翡翠。
上一次乐之俞失踪时,他的心情就如同被万千根纷乱的水草纠缠着往深渊潭底不断的坠下,黑暗而窒息,只能仰靠着遥远水面的那一点祈望的光亮,才能得以稍作喘气。
所幸那次乐之俞安全无虞,顺利的被他找到了。
他们在离散后重逢,互相坦诚心意,再无嫌隙,又在无忧谷携手通过了杨夫人的考验,热热闹闹的定了亲。
喜烛高燃,天地为证,他犹自记得那个晚上乐之俞哭得湿漉漉的眼睛,红润的脸颊,柔软的嘴唇,整个人明明疼得发抖却还是在努力配合,乖巧的像只裹着蜜糖的小兔子,还有临睡前贴在他心口数着心跳声轻轻的那句呢喃。
“秦哥哥,我好喜欢你呀,我要永远跟你在一起。”
翡翠在掌心攥得生疼,仿若生出了尖刺一般,刺破了血脉,疯长着朝秦知亦心中最柔软的地方碾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