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暗一沉默片刻:“主子千金之躯怎好踏足暗卫营。”

“又不是没去过,还是说你在暗卫营藏了什么人?”陆詷语气冰冷。

暗一再顾不得尊卑,猛地抬头,却撞进了陆詷含着浓浓的笑意的凤眸,霎时间有些懵。

陆詷失笑地摆摆手,收敛了方才的冰冷口吻:“下去吧,孤知道了。”随意地一拍一旁堆积的奏折,叹道,“便是孤有心想去近日里也是不得空的。”

暗一悄然松了一口气,可却也拿不准殿下究竟知不知道,又知道了多少。

***

搜捕邱府私兵进展得很顺利,那个书生和那个被陈锦逸用淬了麻药的暗器扎晕的壮汉应该就是这些人的领头人。只不过两个并不算对付,性格也大不相同,书生被抓后基本上就都交代了,只求活命。而那个壮汉却是咬死不说,对邱晁是忠心耿耿。但是这不妨碍他们根据书生的口供将私兵擒获并且起获了大量了兵器盔甲。

有些甚至烙有兵部的烙印。

而从南郊的暗室里搜出了大批的金银财宝,据书生交代这些都是邱晁这么多年的收受贪墨的钱财。也解开了他们抄家邱府时,邱府中没有过于值钱的物件之谜,顺便破除了京城之中说邱晁两袖清风一心为民的谣言。

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自古便是这个道理,菜市口劫法场一事被传得沸沸扬扬,以极快的速度传出了京城,上到老妪下到稚童,都知道邱晁是个私囤兵马妄图谋权篡位的叛臣。

邱党要完了,太子殿下的刀锋已经明晃晃地对准了邱晁和他背后的党羽。

终于有人扛不住了,当陆詷收到第一封告老还乡的奏折时,唇角勾起了一抹满意的笑容。

朱批一勾,准了。

于是纷沓而至的请辞或是自请外放的奏折飞向了陆詷的手上,陆詷仅驳了几个人的奏折,其余的几乎都允了。不到半月的光景,京城之中邱党的人几乎是死的死,下狱的下狱,散的散。而那些空缺的职位,陆詷很快便下达了新的任命,一群年轻有朝气的官员开始在朝堂之上崭露头角。而那些位高权重的位置也由一些刚正的老臣接任,短短十数日朝堂上下焕然一新。

韩砀也终是松了一口气,他生怕陆詷一怒之下将所有邱党中人赶尽杀绝。只因他心中明白朋党形成诸方都有原因,从前皇上能容忍并且借由朋党达到朝政平衡,而如今一方势大俨然凌驾君权太子不能容忍,仅此而已。若不问缘由赶尽杀绝并非是明君之举,但韩砀也知道若陆詷真要如此,普天之下恐怕无人能够阻止。

便是皇上也不能。

只因西北大捷皇上命太子为西北军元帅,便是将西北兵权给了太子,西北军精锐盘踞京师迟迟未回驻地。而更早的闽海之战太子奉密旨出战平寇,或许统帅闽地水师的虎符仍在太子手中。再到皇上命太子监国时,赐了盖印朱批拟旨之权,又赐了满朝銮驾。此等权柄礼遇俨然远超副君之权。

群臣本就觉得太子权势过大,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又有邱晁制衡应当无事。可转瞬间邱晁下狱,邱党落败,众目睽睽之下以私兵行刺太子,是毋庸置疑的叛臣,便是百年后史书工笔,也不会有任何置喙的余地。

如今与其说陆詷是国储副君,还不如说他已经位同国君,甚至权谋果决远超今上。

韩砀候在东宫外胡思乱想,还未将心中忧愁想明白时,李福便已出了东宫前来引他入内。韩砀跟在李福身后,心中又重新过了一遍等等要说的事,等反应过来后又不禁苦笑,他从前便是对皇上也没有这样的谨慎。

李福将他引至书房,刚要通禀时,韩砀连忙拽着李福后退了几步,轻声道:“殿下今日心情可好?”

李福好笑地看着这样的韩砀,只道:“韩公折煞老奴了,殿下的心思做奴才的怎么知晓?”

韩砀犹豫了片刻,伸手似乎想摸点碎银,但是他甚少干这样的事,动作有些犹豫生疏。李福眼神一瞟便知道他要做什么,合手对揣于袖中:“不过殿下一向敬重韩公,便是韩公上疏为殿下不喜,殿下定不会迁怒韩公。”

“有劳公公。”韩砀想起出门前夫人的叮嘱,还是将碎银摸了出来。

李福只当做没有看见,躬身笑道:“韩公快请进吧,莫让殿下等急了。”他浸淫深宫这么多年,又是做太监的,自然不是什么清高傲骨之人,但是他却也知道东宫行走有些人的钱是不能收的。这也是从前沈总管提点过他的——罪人、权奸还有清官的钱银不能收。

而韩砀无异就是最后一类。

韩砀无奈,只好又将碎银塞回了袖中,理了理衣袍后大步入了书房。他此番之所以如此谨慎,便是被李福方才的那番话言中了,他知道他此番呈上的奏折必定是陆詷不喜的。

果不其然,他的奏折呈上后,陆詷仔仔细细翻了几遍,直到一支香燃烬后这才开口,声音不辩喜怒:“韩公觉得孤不应当惩处沈和璧?”

韩砀从进书房后便一直未落坐,此刻更是躬身道:“容臣详禀,沈和璧此人乃五年前仁顺二十年临安府解元,本应参加二十一年的会试,但其居于空竹山庄时陷入了一起杀人事端,他作为此案嫌疑最重的嫌犯。期间邱晁曾命人三次去找他,最后竟亲临空竹山庄欲将其揽入门下,最终铩羽而归。沈和璧因不愿屈从于邱晁,深陷囹圄,虽最终大理寺查清凶手还其清白,但他却也错过了那年会试。”

陆詷扯了扯嘴角:“韩公所言孤当然相信,可孤也不得不信证据。观证词所言,沈和璧乃邱晁幕僚。韩公是觉得大理寺需要陷害这么一介连朝都未入的平民?”

陆詷的语气并不严厉,但韩砀却知道他已经动怒了,额上也不禁沁出点点汗珠:“此事仍有内情,沈和璧家在临安,父亲早亡,家中仅有母亲、胞弟还有一个妹妹。其妹乃临安远近闻名的才女,邱晁为逼其就范,欲其妹纳为儿媳,嫁给邱承天那个浪荡子。沈和璧不得已才入了邱府,只为求其一家平安。”

韩砀撩袍跪地:“臣为沈和璧求情,不仅因为邱晁威逼在先,还因此人乃大才之人,才情闻名江南,此事朝野皆知。其弟沈疾风自幼习武,沈和璧错失会试后其弟便投身军戎,闽海一役亦在封赏之列。微臣曾读过沈疾风的战事策论,如今他虽名声不显,但以其智勇假以时日必定能成一方猛将。”

“依你所言,沈和璧入邱府已四载,左相能保证其未为邱晁出谋划策?且从前兵部乃邱晁把控,左相又能保证沈疾风身后并无邱晁助力?其功勋皆为其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