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十五硬邦邦道:“是。”

随即银光一闪,十五本能躲避反击,但他再快也快不过暗卫首领。暗一手中的小刀已经挑断了他的手筋。

见他反击之时,暗一心中最后的一点不忍也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当主子的暗卫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绝对的忠诚。”

……

蝉鸣声中,暗一看着手中削铁如泥的小刀,上面似乎还残存着十五的血。他的眉头微微皱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正想着,树叶梭梭作响,有人爬上了这棵树坐在了他的身边。

暗一没有偏头,或者说他此刻没有偏头的勇气。若他没记错,十五与小九其实不错。

正想着,暗一手中的刀就被来人抽走了。暗一无奈苦笑,眼眸微阖,做好了争吵的准备。只是那兴师问罪的声音始终不曾出现,只有一根微凉的手指试图抚平他眉间的褶皱。

暗一蓦地睁开双眼,撞上了暗九略带嫌弃的脸。暗九用手指拉扯了一下暗一的嘴角,噘着嘴道:“我怎么就看上了一块不会笑的木头。”

暗一的喉头滚了滚,仿佛方才那只打在自己身上一瞬的晨曦直接照进了心底。

见暗一的脸上终于浮起一丝笑意,暗九这才满意地收手,转而捧着他自己的脸嘚瑟:“我就说嘛,本少爷人见人爱,怎么会有人见着哭丧着脸呢。”

暗一忍不住想笑,却又瞥见暗九手中已经收拢的小刀,终究还是没有笑出来:“怕我吗?”

“怕。”暗九斩钉截铁道。

暗一心头一绞,却听暗九继续道:“怕你把自己给憋死。”说罢,满不在意地“啧”了一声,“不就是罚了个人吗?你什么时候连罚人的权利都没有了?更何况我们小时候谁没受过罚?他做错了就该罚,倒是你这么难受别是对十五有别的什么想法吧?”说完,话中透着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听着暗九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的科插打诨,暗一知道他在宽慰自己,但奇异的,心头的担忧莫名地就消退不少。

“我挑了十五的手筋。”暗一吐了一口气,“但他罪不至此。”

“怎么不至于了?”暗九一挑眉梢,“他在敢对你出手的时候就该想到的,便是你容得了他,我也容不了他。”

暗一怔忪。

暗九见暗一愣愣地盯着自己,平常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透出了一股傻气,倒显得有几分可爱:“看着我干嘛?太子都知道护着太子妃,我就不能向着你了?更何况……”暗九笑了笑,“他若真的反骨已生,你今日不挑了他的手筋,来日遭殃的可是兄弟们。”甚至,可能祸及两位主子。

“可若他没生……”

“没什么?”暗九眯着那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我说你今天怎么婆婆妈妈的?”暗九重重掐了一把暗一的脸,心道硬邦邦的果然还是没有我可爱,见暗一脸色要变,扔下了一句话后转瞬间消失在树叶之中。

暗一的耳边回荡着那句话,良久,终于是笑出了声。让小九去保护太子妃果真没错,这轻功和身法与日俱增。

——“没有如果,就像除了两位主子没有人去过牢房一样。”

他们是暗卫,是影子,生于黑暗长于黑暗,本就做不成良善之辈。幸得两个好主子,他们已经免于沾染更多的无辜鲜血。但就连主子都有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之时,更惶逞于他们。有些罪孽,担了便担了,幸而有人愿与自己一起笑着坐于黑暗之中看着这天边晨曦,世间美好。

***

陆詷与吴珣离开的那日清晨,千夜楼楼主的尸体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他留下了一本册子,一本写满了千夜楼所杀之人的册子,还有一封血书。

血书写了一段话——“吾娘为我取名遂儿,娘说希望我此生平安顺遂,安乐一生。我爹从未叫过我的名字,也从未允我叫他爹。我爹不认我,我却追随了他的老路。我娘愿我好,可我却辜负了娘亲,不仅没有安乐一生,也毁了很多人的安乐。因果报应,合该如此。愿殿下的江山海晏河清,百姓安乐。遂,绝笔。”

陆詷看后,手一松,火舌便将血书卷入,顷刻间那些不甘与遗憾均已化作了灰烬。看着漂浮在空中的点点火星,陆詷长叹了一口气:“走吧。”

江陵的一切交由了林翰则,赈银赈粮外带一个万广,足以让林翰则安抚百姓肃清官场,当然对于林翰则而言,最重要的莫过于是来自陆詷的信重以及与吴珣结下的善缘。

离开江陵时,百姓夹道欢送,这几日的光景足以让江陵传遍了太子与吴国公的事迹。吴珣在人群之中竟看见了吟霜,还看见了海生,陆詷并没有下狠手,那些多少知情但却被逼无奈的可怜人陆詷还是法外开恩放了他们自由。

他看见了李芹和夜枭,两人相偕而立,一个飒爽一个粗犷莫名地倒有几分般配,朝他们俩挥了挥手后,吴珣收回了目光,随着陆詷带着大队人马出了城。又路过了城郊,又看见了那个粥铺,只不过已经没有人再分发观音土窝窝了。

吴珣想起林翰则呈上来的画了押的口供,只觉得一口气压在胸口,让人喘不上气。他甚至能理解岳花城的疯魔,却始终无法理解为什么岳花城要向流民分发观音土窝窝,与他的原则相悖,最终也使这个山庄彻底暴露在吴珣的面前。直到他看见那份口供,才知道岳花城之所以要这么做,有一个浪费食物的人每日被岳花城逼迫吃下涨肚的药,连吃五天,等到第六天眼看着就不行的时候,看守也松懈了结果竟然让一个濒死之人逃出了山庄,逃进了江陵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