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首的士兵已经调转马头,飞快道:“我们行至城外因雨太大,躲入破庙避雨,怎知却遇到一伙山匪想要劫粮劫银。将军带我们与他们搏杀,但其中一人想要引火烧粮,将军命我等护送粮车先行入城。”
“你说的将军是?”林翰则心中“咯噔”一下,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定远将军,也就是吴国公。”
林翰则膝盖一软,怎、怎么国公爷在他的地界上被匪徒劫了?!
“快、快快!”林翰则赶紧让人去喊驻城守军,他拽住一个士兵的马说要一同去营救国公,就在他紧紧抓住身前士兵盔甲向城外疾驰时便看见了那些护送粮车的黑甲卫兵,“叫这些兄弟一起去吧。”
“将军有令,务必要看护好赈粮赈银。”身前的士兵语气急切,但还是一板一眼道,“将军说这是救命的钱粮,一颗粮食一个铜板都不许少!”
林翰则眼底一热,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淌入了眼中,他抹了一把脸重重地一甩:“小兄弟可以快一些,不用顾及我,救人要紧。”
虽说西北军一年未必能遇过一次雨,通常也赶不上大雨行军,可西北大漠的风沙滚滚可比此刻恶劣多了,此刻没了沉重的粮车银车,也无需警惕是否再有匪徒,这些驰骋西北的西北军甩开膀子再没有了负担。
快马跑了两炷香的时间,林翰则不免心惊,他本以为就在城门口,但如今看来其实有段距离。算上这些士兵护送银粮车入城的时间,吴国公岂非已经支撑许久了?
终于,林翰则看见了隐没于山坡枝干之间的破庙,远远地便问到了一股血腥气,连雨水都无法遮挡的血腥气。
“快快!”林翰则连声喊道,士兵比他动作更快,只是山坡多枯枝又因为下雨泥泞,这些战马又不常爬坡,是以无法上坡。他们只得下马往山上跑,林翰则一下马便踩了一滩水,目光就随意一瞟,差点膝盖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他脚下踩的不是雨水,而是血水。
林翰则体力不如这些士兵,辛辛苦苦爬上山坡跑到破庙前便已经是气喘吁吁,只见士兵并未上前而是围在破庙外,心中着急拨开人群,只见倒了一地的人,他们身上都有伤,但似乎都尚有气息,血水是从他们伤口之中流出的。看清他们的装扮后,林翰则先是松了一口气,不是士兵打扮想必是劫道的匪徒。
可是吴国公呢?林翰则打眼看去估摸倒了二十几个人,这些人伤成这样,国公岂非凶多吉少?
“求、求您饶了我。”一个人躲在一个已经受伤的人之后瑟缩道,他无视身上那人痛苦的呻·吟搬动着那人就为了挡在自己身前。
“无情无义之人,饶你何用?”说话间一枚佛珠从破空而出,切断了雨帘直直地打在了那人还未藏好的肩膀处,“噗”的一声,一口血便喷了出来,正喷被他拿来做挡箭牌的后背之上。
林翰则顺着佛珠的方向便看见大雨之中一个将头发用布条束在身后肩膀搭着软甲的黑衣青年正居高临下的踩在屋檐之上,他一手持着长棍,另一手却拿了一串佛珠。
这人和士兵的盔甲相比单薄了许多,但浑身散发的气势却不容人小觑。
不知谁喊了一句:“将军威武!”
随后周遭喊声震天,在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中,林翰则才知道,这位年轻人原来就是那位屡立奇功被钦点为准太子妃的吴国公——吴珣。
林翰则被吴珣的杀气所慑,一直回到府上才缓过劲来,连忙道:“下官乃江陵知府,国公于江陵有恩,请受下官一拜。”
吴珣连忙将林翰则扶起:“我受皇上太子之名前来赈灾,若论恩典,也是朝廷恩典,林大人无需谢我。”
林翰则怔忪在了原地,吴珣实在是过于太过和颜悦色也太过没有架子,这与方才那个仅凭一己之力大杀四方的青年将军实在是判若两人。
见林翰则无措,吴珣倒是给他递了台阶:“大人,我有心与大人商讨赈灾一事,只是沾了一身血气不便进入书房。不知大人能否给我与诸位将士安排沐浴之地。”
“这个自然,自然。”林翰则赶紧叫来府中管家,安排他们的住宿,张罗一番后林翰则才定了定神,“国公不妨先行沐浴更衣,晚上府中摆宴为诸位洗尘。”
吴珣摆了摆手:“如今洪涝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摆宴便不必了,大人若有心让厨子做些面条馒头便是,我麾下精锐皆为西北军,这些日子疲于赶路很是辛劳。”
“国公当真如传闻所言爱兵如子。”
吴珣眨了眨眼,虽然他知道这是一句褒奖,但……他真的生不出比自己还大的崽。看得出林翰则是个老实人,吴珣也不好意思再逗他。
殊不知林翰则的心中也给了吴珣一个评价——厚道人。他回到房中沐浴更衣后,净手后上了三炷香,佛祖保佑佛祖保佑,他这几日的祈求灵验了,他求佛祖保佑派来赈灾的国公爷能是一个清廉的好官,哪怕不那么清廉也应当怜悯一下流离失所的百姓。林翰则虽出身京中官宦人家,但很早便外放为官,太清楚不过这些赈灾中的弯弯绕绕了。朝廷拨下来百万两白银,层层盘剥之下,最后地方官能见到几十万两便已经算是很多的了。而如今看来,这位国公爷不仅清廉,而且心系百姓,远超他敬佛所求。
到了傍晚时分,吴珣换了身清爽的衣服出现在了花厅。林翰则已经在了,见吴珣出现,连忙起身相迎。
吴珣心说这位大人也过于客气了,论官职论品级他还在这位林大人之下,只不过他身负钦差之命倒也不好自降身份,也只能生生受了林翰则的礼。吴珣不知道的是,他虽然只是从三品的定远将军,但他如今有爵位在身,莫说知府了,便是一品大员见到他也要叫一声国公。
吴珣见左右也没有什么外人,干脆直接将陆詷写好的旨意拿给了林翰则:“这是太子所书,回头林大人派人清点一下赈银与赈粮,看看数对不对。”
林翰则:“……”
他虽然觉得这位国公清廉,但是也没有想过这位过于的出淤泥而不染了,他这辈子还没见过一分不取的赈灾钦差。踌躇之下说道:“下官自然信得过国公,清点便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