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乌格听见这话便又补了筹码:“本王将命牌和字据都交予你,字据之上写明本王打算长留大昱京城,日后再不返鞑靼,可好?”

鞑靼武士终究还是不甘不愿地点了点头。乌格用飞一样的速度在纸上用鞑靼的文字写好了一封书信,陆詷也配合地将命牌递给了鞑靼武士。

鞑靼武士看了一遍后,单手将信件和命牌收入怀中:“好,我放过你。”话音未落,他命令芳娘,“你给我站起来。”

芳娘慌了神:“我、我站不起来。”

“你放了她!”

鞑靼武士:“我不傻,放了她我就死了,你们让我出城,我才放了她。否则……”鞑靼武士冷笑一声,“我连王爷一并斩杀。”

乌格倒吸了一口冷气,知道跟疯子不能讲什么契约,当即哆哆嗦嗦道:“太子殿下,小王能不能先走一步?”这时候也不摆什么谱了,寄人篱下便要有寄人篱下的态度。

陆詷点了点头:“有劳杨统领率人亲护乌格王爷,此处不安全,当连夜安排乌格王爷出城入京。”

杨邢点了点头,亲自上阵,很快就将乌格护送出了月春楼。

鞑靼武士大喝一声:“让我走!”

刚出月春楼的乌格还没爬上马车,听见这声怒吼,腿肚子登时就抽抽了,哎呀呀地叫唤。不得已,杨邢只能把捆在马背上,让马驮着他走。这下子乌格便不是腿肚子抽筋了,而是胃要颠出来了。但是他又不敢停下来,他怕的当然不单纯是那个鞑靼武士,怕的是那鞑靼武士的主子。

他那个弟弟,跟疯子一样,就像是草原上的野狼,逮谁就咬谁一口。尤其是对他们父汗和这些曾经放逐过他的兄弟恨之入骨。

月春楼上,一行人还在僵持不下。

陆詷突然叹了一口气:“其实若芳娘如此去了,也不失为一种好事。”

常淮显然没料到陆詷会说这样的话,他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哑着嗓子道:“臣以为万物生灵皆有生存于世之选择,命运或许自有定数,但人命不该有高低贵贱之分。”

“孤并非不疼惜芳娘的性命,只是芳娘坎坷半生,受尽尘世冷眼,若就此去了,来生投到一个好人家,清清白白的过一生又有何不好。”

“可臣却不这么以为!”常淮斩钉截铁道,“芳姑娘为人正直,从未做亏心之事,自是清清白白。若真以世俗人眼中标准而论,那和离女子难道便该投井?若公平一些,那男子岂非多是污浊之身?

陆詷目光沉了沉:“但你可知,你活在世俗人的眼中,可并非书中的桃花源中。”

“那又如何?”常淮目光灼灼,深情地看了一眼已是眼含泪光的芳娘,“臣对芳娘思之慕之,爱之敬之。曾有人亦劝过臣,应当向刘知府低头,那也是世俗人的想法,但臣活于世,自当有自己的风骨坚持,若随波逐流,岂非愧对百姓期盼,愧对圣贤之言,愧对君王所托。”

最后半句话,常淮说完后便闭上了眼睛,自知是活罪难逃,却没想到他听见了陆詷的一声轻笑。

常淮睁开眼睛,便看见陆詷含笑点了点头:“常爱卿当记住今日所言,日后莫辜负芳娘的一片深情才是。往后仕途长路漫漫,自是有无数攻讦,还望爱卿莫忘初心,莫负情深。”随后陆詷便拍了拍手。

常淮怀疑自己听错了,但是他看见另一个更不可思议的场景,随着陆詷的拍手,那一直抵在芳娘脖子上的刀垂了下来,那鞑靼武士也晃了晃脖子:“这活儿也太难做了。”说话的声音竟是清脆悦耳,全然没有之前的沙哑。

“薛兄易容手段愈发高超。”吴珣拱了拱手,“在下佩服不已。”

此人竟是薛祁,那川西薛家的后人。

“吴兄谬赞了,往瘦里改扮难,但往胖里乔装却是容易。”薛祁笑眯眯的,将自己的胡子撕了下来。

常淮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是怎么回事?

吴珣倒是解释了一番:“常大人莫要介怀,本来我们要去县衙通知您的,却听说您出了门,我们这边着急便绕过您做了一场戏。鞑靼部落内部正在争汗位,这鞑靼武士便是我们的人改扮的,为的是诈那乌格鞑靼的计谋,再说有那信件和命牌,让鞑靼那头觉得乌格叛变了,也断了日后鞑靼向我们要人的路子。”

常淮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在场的只有自己是不知情的,他忍不住看向芳娘。芳娘的眼泪已经顺着杏腮而下:“芳娘能得大人如此厚爱,已是今生之幸。今日此情此景,芳娘永生难忘。大□□拳心意,芳娘未及时道出真相心中实是愧对难当。或许真如戏台之上所言,假戏终难成真,本就是做戏一场,曲终人散,大人不如忘了今日所言,忘了芳娘,自去寻与您能琴瑟和鸣的佳人,芳娘不愿以鄙薄之身阻大人前程。”

“芳姑娘,常某并未怪你,”常淮摇摇头,“更何况若非殿下那一激将,我恐怕还无法向你表露心声,若芳姑娘若不嫌弃常某家中贫寒,若芳姑娘心中亦有对常某的几分眷顾,可愿与常某结秦晋之好。”

芳娘的声音哽咽了,任谁被思慕之人告白都会不禁失态:“我……自是心悦大人,可方才太子殿下所言……”

陆詷无奈地清了清嗓子:“孤倒是快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了,芳娘可知诗经有云: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当以深情报深情啊,若你心中亦有常卿,百般推拒才是伤了常卿之心。至于孤方才所言,无非是要你二人明白前途定有艰难险阻,人言可畏就连皇权都无法左右,若你们二人不能明白此间道理携手共进,日后定是困难重重。”

芳娘这才恍然,明白了刚刚陆詷话中深意,并非是为了拆散他们,而是为了告诉他们,日后若遇到流言蜚语莫要忘记今日情深。常淮自然是之前便听明白了,笑着道:“殿下是见我太过愚笨,这才点拨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