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公摇头叹道:“毕竟嫁入方家十五载,育有子嗣,与方家有功,若能悔改,我们也不能做事太绝。”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落在了一旁京兆府的文书身上。
说来在大顺朝,休妻虽然是宗族内部的事,可在朝廷档案中也要留存一笔,二叔公这么说,并非出自善良,而是让明摆着仗势欺人的方家显得不那么薄情寡义,将责任推给了“不知悔改”的尚轻容身上。
云阳侯摇头:“并无。”
他一想到昨晚好心好意地去劝说,却遭到尚轻容一阵奚落,心中顿时窝起火来,“今日请族老们前来,就是要告知诸位,我妻尚氏,犯有七处善妒一条,又残忍对待妾室庶子,死不悔改,至此,决定让其归家,从此婚假各不相干!”
七出之中,善妒便是其中一条,也是无情无义的丈夫最容易找出来的借口。
此言一出,立刻得到方家族里的应和。
二叔公旁边的一个中年男子大声嚷嚷道:“对,这样凶悍善妒又自私的女人,留着只会祸害侯府。瞧瞧,杨氏才进门多久,就被打成这样,瑾玉床上还躺着呢,这可是咱们方家将来的文曲星!瑾凌身体不好,一看就活不了多久,这是要断咱们方家的根啊……”
“放屁,你儿子死了,我家少爷都活得好好的!”突然一声怒喝从远处传来。
拂香尖利的嗓子极具有穿透性,一瞬间压过在场所有声音。众人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身火红的尚轻容带着一身雪白的方瑾凌,在丫鬟婆子小厮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走来。
骄阳似火,火烧云霞,云阳侯见到尚轻容的瞬间,仿佛看到一只从天边飞来的凤凰,耀眼灼热。
尚轻容自从嫁到了云阳侯府,一直便是端庄闲适的打扮,很少穿这一身烈焰红装,而且这并非如京城夫人那般宽大广袖,是能立刻上马驰骋的飒爽劲装。
她高傲地扬起下巴,目光锐利逼人,一步步走来,似乎并非来接休书,而是来下战书。
见到这样气势的尚轻容,原本还要斥责拂香不懂规矩的中年男子顿时哑了火,没敢将难听的话给说出来。
而杨氏则下意识地便往云阳侯处看,只见那人怔怔地望着那抹火红,不禁心下沉重,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云阳侯面色复杂地看着尚轻容,最终道:“既然来了,那就把休书接下,从此你我一别两宽,免得再相看两厌!”
那份放在一旁桌上的休书,尚轻容连看都没看,目光往周围一转,冷笑道:“西陵侯府虽远在边疆,可你们当真以为我尚轻容毫无根基,任你们随意编造恶名诬陷我?方文成,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尚轻容话音刚落,门房便急匆匆地跑来,气喘吁吁喊道:“侯爷,夫人,定国公夫人来了!”
众人一惊,定国公夫人?
他还没说完,又一个下人小跑着禀告:“岳亭侯老夫人也来了!”
话毕,众人不禁面面相觑,这两位可是圈子里赫赫有名的老夫人,岳亭侯夫人还是宗室郡主,而且不管是定国公还是岳亭侯都是掌握实权的勋爵啊!
然而不等他们反应,第三个来报信:“景王妃娘娘与王尚书夫人到了!”
景王妃!
“王尚书夫人可是王贵妃的母亲!”知道的人惊讶出声。
这下,方家族人再也坐不住了,齐齐站起来,云阳侯愣愣地看着尚轻容:“他们是你请来的?”
尚轻容嘴角一勾,“没错。”
云阳侯不解,“怎么可能!她们怎么会……”
因为你蠢!当了这么多年的官,连朝廷风向都看不懂,以为巴上杨家便能高枕无忧,却不知道杨慎行那艘船他自己都驶不稳!
想到足不出户,却能从蛛丝马迹中窥探出真相的方瑾凌,尚轻容更加觉得此人无药可救,“我不仅请了诸位夫人,还请了你的上峰,请了府尹大人。我堂堂西陵侯嫡女,忠良之后,岂是你想休就能休的?”
云阳侯听此整个人都懵了,他下意识地往大门方向瞧去,果然见到来回奔波的门房。
“侯爷,府尹大人来了!”
“侯爷,工部尚书李大人也来了!”
游离权利中心之外的云阳侯府还从来都没有如此热闹过,居然一下次有这么多大人物来,而且可笑的竟是因为他休妻!
既不是西陵侯府亲属,又不是方家姻亲,关这些人什么事!云阳侯有些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