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鸾低头,觉出他不对劲,便试探性地唤道:“元老爷?”
元铭暂未回神,只见众人传阅着那封信,口中啧啧:“皇爷有本事!先装作守备军支援不及,打着「议和」的名头,大开兴州城门,要诱敌入城,再剿杀。果然晋王上套了,亲自率叛军入城。”
另一人笑着接过信,对着信笺摇头晃脑念道:“晋王世子双手被缚,两人挟之出城,岂料世子断绳暴起,飞跃上马,直入叛军阵营。
众人皆以为世子叛变,自城楼放箭,射杀之。世子身中数箭,仍策马前行,以匕首直刺晋王要害。晋王薨。”
“李督公阻下箭手,世子生还,劝降叛军。”
一席人唏嘘不已,感慨四起。楚王世子则一言不发,只举盏饮酒。
飞鸾低声问道:“元老爷脸色不好,不如……飞鸾扶老爷去歇息?”
元铭嘴唇颤了两下,面色惨白,却依旧摆摆手,示意自己要留下。
他只是想知道,更多关于赵封炎的事。
周吉瑞感慨道:“晋王一旦入城被活捉,按律,便是剐刑。世子这是给了他老爹一个痛快。”又用力点点头。对赵封炎的钦佩,仿佛就要跃出那张脸来。
众人纷纷笑道:“三千多刀,怕是晋王受不起!早早咽气,剖出心肺,反倒痛快些!”
“哎呀,你以为「红差」会让他痛快?指甲盖大小,慢慢地剐,剐上三天两夜,必要他生生受着。”
“「红差」剐一阵,还要歇一阵。吃些酒,再继续剐。”
“剐到最后都不疼了!说书的不是讲了吗,去东牌楼看过剐刑的人说,一开始会嚎,后边就没声音了!但人还活着,眼珠子会转!”
“瘆得慌,夜里要发噩梦!少说些,少说些!”
元铭终于逮住这个空隙,插了一嘴:“那世子会如何?”
周吉瑞想了想,说道:“不知,人还没醒来,李督公奉命在给他养伤。”
周吉瑞喝了两口茶,笑道:“皇爷约莫是……舍不得办他。”
席间不知哪个又说:“世子也不想让皇爷难做,左右他爹是何死法,都要死。还不如他亲手了结了。”
此话一出,立马有人嘲讽道:“我若生了这等逆子,哪怕变成厉鬼,都不能放过他。”
“就是,大逆弑父。晋王爷上辈子欠了什么血债。”
元铭只觉胸口一阵闷得慌,这厢房他再也待不下去,只好惨着一张脸,朝周吉瑞道:“督公,下官有些不适……置铺的事情,晚些再聊。下官自去督公宅邸拜会。”
周吉瑞狐疑的看了他几眼,倒也没说什么,只差了两个宦官送他出去。
元铭夜里总是梦魇。梦中,赵封炎单骑出了城门,箭雨追在他身后。
只转瞬功夫,赵封炎已如同一只刺猬。他竭力地伏在马上,手里握着匕首。那把匕首上,嵌着一块红玛瑙……
元铭惊得坐起,脸上一片冰湿。
又过半月有余,乞巧节都近了,元铭终于收到了赵封炎的回信。
他仓促的拆开封筒,立刻笑了出来——这次,赵封炎满满当当的,写了七八张。
只不过他约是伤得重,捏不起笔,信由李德芳带笔。
元铭细细读了,一颗心总算搁下。这才发觉口干,端起茶盏痛饮一番后,余光扫过方才被自己扯坏的封筒。
他忽然顿住了动作。
元铭难以置信的将封筒拿过来,细细研究。封筒上残存着一点浆糊糊过的痕迹,上面仿佛曾经粘过封条。
信送来时,封条早已取下,只模模糊糊,留下未撕净的几个字:“加急公文,送。”其余的再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