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龙:“好……”
话落,燕鸢的手垂了下去,无力地落在床榻边缘。
玄龙的手僵在半空,愣了片刻才回神,指尖触上燕鸢的脸庞:“阿鸢……”
他的身体非常冰冷,几乎能将玄龙冻伤,这绝不是活人身上应该有的温度,而这样的温度已经在燕鸢身上持续了几个月了。
所以他总是喊冷、喊疼。
“阿鸢……”
燕鸢没有回应,微渺的鼻息告诉玄龙,他还活着。
就如同被押在虎头斩下即将砍去头颅的囚犯,玄龙不知道那锐利的刀刃何时会落下,夺走他爱人的命。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毫无办法。
那比将他生生凌迟,还要让他难过。
傍晚,曳灵神君来东极殿看燕鸢,燕鸢仍在昏睡,玄龙以去学院接阿执下学为由,独自出了门。
殿外大雪纷纷扬扬,玄衣男人撑着一把油纸伞,走过积雪铺成的路,留下一串遗世独立的脚印。
天界的尽头有一座神庙,庙里供奉着一尊阴阳不分的神像。那一面是男,一面是女,男身左手竖于前胸,拇指与食指相捻,其余手指松散,垂目微笑。女身清丽出尘,头挽飞天髻,中指与拇指相捻,手心朝上,面容祥和,不论哪面皆是神圣不可侵犯。
传说那便是天道的真身。
谁都未曾见过天道真面目,谁都不知真假,只是天界众仙神有烦心事时,便会去那处求一求,向天道供奉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来换取得偿所愿。
今日下了这般大的雪,路上一个神都没有,庙宇外狂风呼啸,卷得神树枝叉飒飒作响。
玄龙收起油纸伞,将伞放在庙外,拍去肩头的落雪,让自己干干净净地进入庙宇。
天道叫他生来就是天煞孤星,受尽苦楚,他未曾憎恨过什么,只道是自己前世作过什么恶,今生才要百倍偿还。
可是燕鸢身为帝星,生来便是万物之主,尊贵如斯,若说他曾犯过什么错,便当是不该遇见自己,爱上自己。
如果他从未在燕鸢的生命中出现过,他们哪至于走到今时今日,燕鸢哪至于走到今时今日。
从开始便错了……
他后悔了。
他不要燕鸢爱他。
不要燕鸢遇见他。
玄龙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走向神像,在参天神像前的蒲团上跪下,双手合十,薄唇轻启。
“天道在上,吾身为天煞孤星……本应孤老至死,偏生逆天而为,害人害己,吾已知错,求天道开恩,放过吾爱,吾自甘散去毕生道行,永坠地狱,不入轮回,只求天道开恩……放过吾爱……”
“求天道开恩……放过吾爱……”
“求天道开恩……放过吾爱。”
玄龙伏身,磕头,久久不起。
他活至今日,从不信神佛,他自己便是九重天上的神明,却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主宰,拜神拜佛,于凡人而言兴许有用,于他一切都是徒劳。
可被逼到绝境的时候,便要同凡人那般,最愚蠢的办法都要试一试,倘若天道开恩,让燕鸢活下去,他便做天道最忠诚的信徒。
他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唯一可以用来交换的,便是自己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