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下过雨,午后出了太阳,炎热的地气被冲淡了几分,舒适得很,宁枝玉在榻上卧了太久,总想着出去走一走,燕鸢怕他闷久了积郁成疾,加重病情,便准备趁这日带他去御花园散散心。
宁枝玉坐在铜镜前,燕鸢站在他身后,拿着木梳轻轻替他理过乌墨长发,这是从宁枝玉还是燕鸢的伴读开始,便做过的事情,然而至今哪怕宁枝玉已成为燕鸢的皇后,仍是感到有些坐立不安。
“阿鸢,这等事就让宫人来做便好了,你身为帝王,怎能如此为我纡尊降贵。”
“还是让我自己来吧……”宁枝玉侧身去夺燕鸢手中的木梳,燕鸢抬手躲过。“都说了多少遍了,朕愿意为你做这等事。”
宁枝玉见他坚持,只好放弃,燕鸢继续为他梳头,眼底含笑,那是从内心深处溢出来的高兴和满足。
“朕总觉得,好像上辈子便常常同这般,慢慢地帮你梳头、束发,你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动也不动,任我摆弄。”
宁枝玉被逗笑了:“上辈子的事情,阿鸢都记得?”
燕鸢:“那是自然,否则朕怎能这般顺利地寻到你,凭得就是直觉。”
“许是爱得太深,便有执念,连梦中也常常见到你,后来与你重逢了,就很少做那个梦了。”
宁枝玉看着镜子里的燕鸢,不明白他此刻的惆怅从何而来:“什么梦?”
燕鸢凑到宁枝玉耳边,像要说悄悄话,宁枝玉凝神正要听,就听他吐出几个气音:“……不告诉你。”
宁枝玉一愣,失笑:“阿鸢……”
燕鸢直起身大笑出声,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深深望着镜中宁枝玉苍白清隽的面容,双手轻扣在他肩上。
“没什么。”
“上辈子的事情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此刻你在朕身边、在朕面前。”
宁枝头扭身,仰头看燕鸢,眼里是绵绵情意:“嗯。”
两人对视少顷,燕鸢想起梦中那惨烈的场面,再看着好端端坐在自己面前的宁枝玉,心中一时酸楚得厉害,情不自禁地弯下身吻他,宁枝玉顺从地合上双眼。
两人情意正浓着,殿外忽得远远传来一声粗粝的高吼。
“报——”
燕鸢放开宁枝玉,向外看去,没多久陈岩便踏着急步进来了,面色匆匆。
燕鸢皱眉:“何事?”
陈岩跪下行了礼:“皇上,边关急报!”
燕鸢目光沉冷:“上月进犯大冗的边陲小国不是都已投降了?连王都被杀了,还有功夫来寻死?”
“让那送话的骑将进外殿等。”
陈岩领命出去。
这御花园暂时肯定是去不成了,燕鸢抱歉地转身看向宁枝玉,还未开口,宁枝玉便叫燕鸢快去处理正事,他向来是这般善解人意的。
燕鸢弯身吻宁枝玉额头,拇指摩挲他的脸,愧疚道:“朕去看看,得空便来陪你,到时再陪你出去。”
宁枝玉摇头,淡笑道:“我无事的,国事要紧。”
“阿鸢快去。”
燕鸢转身离去,骑将已在外殿等了,片刻功夫燕鸢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了个清楚。
就在上月,那边陲小国投降之后,军营中忽然出现狐妖作祟,狐妖容貌极美,专食人心,镇北将军手下几百士兵因此横死,镇北将军请了边陲几位有名的修士去降那妖,竟都有去无回。
可见那妖物道行之深。
半月前,那妖物不满足于在军营中杀人,开始伤及百姓性命,一夜之间好几户人家惨死,送话的骑将花了半月时间马不停蹄地赶回长安城,硬是将时程缩短了一半,如今风尘仆仆,灰头土面跪在燕鸢面前,哪里像个小将,若忽略那满身战场伤磨砺出的粗旷煞气,看着倒像个讨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