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那都是师兄的诡计。”
杜玉章半闭上眼,不再看李广宁了。因为他其实比李广宁本人,更了解这人偏执的性情。
“可是陛下啊。您没有想过,只是一个外人的诡计,就能让陛下您整个人都变了,也能毁了我们之间那么多年的信任。陛下,您不得不承认,这其中有些事情,其实是命中注定。”
“什么命中注定?玉章,我不明白!”
“就算没有这一件事,陛下,东宫中那样快活的神仙日子也不会长久。陛下与我疏远反目,是迟早的事情。”
“不会的……”
“……陛下,您不过是不愿相信罢了。其实您的心中,没有您自己所认为的那样信任杜玉章。您也不像您自己所认为的,那样了解杜玉章。”
杜玉章想了想,又摇头道,
“我这样说,或许对陛下您也不公平。
这几日昏昏沉沉,却让我想明白一件事。陛下,您是东宫太子,是大燕天子。您确实不必,更不该太过了解一个臣子。从前是我痴心妄想,得了您的宠爱后,就还想要您的一颗心。但说到底,陛下是天子,天子本就该高高在上,本就该冷面无情。而臣乃一介臣子,本就该鞠躬尽瘁,本就该肝脑涂地。我当初想要的太多了,您当初以为您能给的,也太多了。我们都看错了对方,也都将对方放错了位置。说到底,一切早就注定了。”
“玉章,你说的不对!”
“臣哪里说得不对?陛下是天子啊。可臣不肯将陛下当成天子,却还想让陛下永远是臣的宁哥哥——这怎么可能呢?陛下叫臣侍寝,臣就该乖乖侍寝;叫臣跪地服输,臣就该乖乖服软。可臣偏不要,却还像东宫里那样执拗,岂不是将堂堂君王当成了自己的心上人一样撒娇任性?陛下,是臣自取其辱,更是臣自作自受。”
“玉章,你这样讲,分明是不肯原谅我!你告诉我,到底如何你才肯好好医治?你说什么我都依你,哪怕你要我大燕江山……”
“陛下慎言!”
这是今晚第一次,杜玉章露出激动神情。一只手扯住李广宁袖子,语调也急起来,
“陛下是明主,怎么能为了一个逆臣杜玉章,说出这种……咳咳,咳咳咳!”
“玉章!”
情急之下,杜玉章再次咳喘起来。李广宁赶紧将他扶起,替他顺气。好一会,杜玉章终于平复了。两人相对无言。良久,还是李广宁先开口。
“玉章,我知道你将大燕子民福祉,看得比什么都重。你放心,我到了什么时候,都不会辜负你那些年,为大燕兢兢业业的一片苦心。”
“若是如此,臣替大燕子民谢陛下。”
“那你自己呢?玉章,我说了这么多,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
杜玉章垂下眼帘。他沉默片刻,轻声问道,
“陛下,臣能否与黄大夫谈一谈?”
……
很快,黄大夫到了房间里。杜玉章看了李广宁一眼,见他还殷殷切切守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
“杜大人,您找老朽来,是有什么吩咐?”
黄大夫恭敬开口,杜玉章却没有回复。他又看了李广宁一会。终于,李广宁脸上显出些隐忍神色,
“玉章,你与他难道还有什么话,不能在我面前说?”
“……”
“我也只是关心你的病情啊。”
杜玉章依旧没有吭声。他单手撑着床板,头微微垂下。只是坐着,看起来都有些摇摇欲坠——看得出方才说了那么多话,他是累了。李广宁见他这样子,心里一堵,终是不忍再与他僵持。
“我替你取一个枕头,你靠着与他说话吧。玉章,我就在外面等着。需要我进来,你便随时叫我。”
说着,李广宁扶着杜玉章靠在床边。他嘶哑的声音在杜玉章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