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不认账。韩兄你说,想吃什么?”
“什么贵,老子就吃什么。”
“……”
白皎然觉着,今日的韩渊真是奇怪,与之前那个彬彬有礼,周到疏离的书生判若两人。之前明明是不愿吃嗟来之食的态度,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什么贵吃什么”?
“怎么,你供不起?”
“韩兄说笑了。几顿饭,我还是请得起的。”
“请得起就好。”
韩渊撇撇嘴,露出一丝痞笑。
——不过是几顿餐费,换我下半辈子官场上替你保驾护航。这么划算的买卖去哪找去?
——不行,我得多吃点!不然怎么想,都觉得血亏啊!
不过,他低头看了看那个紧闭双眼,似乎忍耐着不适的少年郎。
清清爽爽,天真无畏。像是晨起时最好的熹光,叫人看了,就心里亮堂。
——仔细想想,似乎又没那么亏了。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想想也不错,不是么?
【韩白初遇篇,全文终】
第4章 -27
杜玉章回过头来。他的嘴唇被咬得嫣红,腮边带着病态的嫣红,就连眼角上,也因为忍耐太多流泪的冲动,红了起来。
“宁公子,你真的非要问清楚不可吗?”
杜玉章笑着,却依然狠狠咬着嘴唇。一点血珠从他齿间冒出。
他手指伸起,搭在自己的衣襟上,然后狠命一扯。外袍散落,接着是亵衣。他仰起脖子,任凭衣衫滑落,露出洁白如玉的肩颈,还有背后那整整一副浓艳欲滴的芍药春睡图。
李广宁倒抽了一口冷气。
原本叫他爱不释手,每每看到都心中悸动的那一副刺青,此刻是第一次在耀眼的阳光下展露。在葱葱郁郁的林间,自然的花朵与叶子中,散落的阳光成了点点光斑,正洒在芍药图案上——白得透明的背部,却被强迫刻上了比血更浓郁的刺青。李广宁眼中一阵刺痛,涌出了酸涩的液体。
这却还不是全部。
衣衫从杜玉章腰间滑落。他葱白手指慢慢挪向腰间。如玉指间,露出一个鲜红烙印。
宁。
是他李广宁的名讳。
——“他是,在我背后留下这个字的人。”
杜玉章说出这个字的表情,像是要哭了,却又狠狠咽了回去,留下一个脆弱而倔强的冷笑。
那个“宁”字,是一个所有权的证明。鬼魅一般,从杜玉章身子上浮现。美轮美奂的一幅芍药图,只出自李广宁一人之手。
李广宁曾经以为,这个血红烙印标记着,无论是爱是欲,是恨是孽,杜玉章也只属于他一个人,只该与他一人相关。李广宁从没有真的相信,这个人会从他手中溜走,成了旁人的禁脔。
可此刻,他赫然发现——这烙印在杜玉章背后的名讳,只是一把枷锁。他锁死了杜玉章的半生,强加给他难以背负的沉重负担。
背负着这沉重枷锁,孤独涉过半生,一直到今天还在午夜梦回时哭泣,在旧日阴影下恐惧。
那个从不曾得不到片刻安宁的人,从不曾是他李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