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
“错啦,”小习摇头晃脑,将崔季告诉他的话原样背诵,“此是螗也,螗者,背甲青色,头具花冠。蜩者兼备五彩。蝉之大者,谓马蝉,小者谓之茅截。背甲紫灰而个小,乃蟪蛄……”
沈育笑问:“谁给你做的?”
小习道:“当然是爹爹!爹爹说,答错的人是不可以吃糖的。”
小习还是出牙的年纪,崔季是想方设法制止他吃糖,此一招同时又教他辨认万物,一石二鸟,又叫小习心服口服。
梁珩则气道:“好哇,崔季为着不叫我抢他儿子糖吃,竟想出这等损招!这一块画的是瑞香,总答对了吧!”语罢夺了麻糖放入口中。小习抢之不及,又丧失一名爱将,大哭着跑去找崔季。
药汤苦涩难去,梁珩一边含着麻糖一边庆幸,送糖童子来得真及时。
第110章 云外信
崔显学风严厉不近人情,家风却十分和蔼,听说沈育如崔习这般大小时已被沈矜逼着面壁背诵幼学,而崔小习还能在家宅里四处撒野逗趣,赶上梁珩这个卧病伤患也有一颗耐不住寂寞的心,二人一拍即合。
这日,小习推着一只沉重的藤箱进屋,不知里面装了什么宝贝,迫不及待给哥哥分享。
箱子已很陈旧,藤编处处磨损,似乎从前常被人使用,然而面上又积了灰,不知从哪一刻起就被遗忘了。
“别把你阿娘的嫁妆拖来了。”梁珩半靠在床榻,试图趁崔显不在,将糖块在药汤里泡化了再喝,见小习拖拽困难,干脆将药置之脑后,下床帮忙,他目下恢复不错,已能使上力气。
小习道:“这是伯伯的!”
“你还有伯伯?”梁珩一直以为崔家是两代单传,子息薄弱,想不到崔季头上还有位兄长。
“有伯伯!”小习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总之打开藤箱,同梁珩骄傲一指,“伯伯好玩的!”
箱中乱七八糟装着各种物件,入目皆是些木工、陶作,似乎是小习的伯伯自作的小玩意儿。梁珩拿起面上一只倒立的木头鹅,入手沉重,一旦拿正,鹅的两只脚掌便缩回腹中,屁股掉出来小小一粒蛋,在被窝里滚了两转。
梁珩捡起鹅蛋一看,是颗打磨圆润的黑卵石。
木头鹅生了一颗蛋,需得倒转后再立正,方才又生一个白卵石。好精巧的机括,梁珩眼睛凑近木鹅腹腔窥视,什么也没看清,反而不小心把脚掌卡在肚子里了,心虚地把木头鹅推至角落。
小习翻出一只手掌长度的圆筒,爬上梁珩的床,推开窗格,迎着春日转动圆筒:“看!”
阳光穿过木筒,投射在梁珩膝头,闪烁着缤纷五彩,随着木筒转动,组合成千奇百怪的形状,如同一个个瑰丽无比的白日美梦。
“你伯伯手真巧啊!”梁珩由衷感叹,皇宫里都没有这玩意儿。
“爹爹只会读书,”小习生气地说,“伯伯好玩!”
“你伯伯名字叫什么?”
小习想了半天,想不起来。
梁珩不由对此人感到好奇,更欲瞧瞧箱中还有什么些个宝贝,翻找起来,结果翻出一张十九路纹秤。看来小习的伯伯不止会些木工活儿,生在书香门第,琴棋书画想必都不在话下。
那棋盘约有三指宽,非常实沉,暗金木纹绕走盘面,光华内蕴。侧边凿刻几个小字——林客。
崔林客?
崔家长子失踪日久,小习将他的东西据为己有,什么都拿来玩儿,箱子里还有几页麻纸,小屁孩儿不识字,不晓得那是什么东西,便撕来玩儿,裂纸之声甫一响起,梁珩惊觉,忙制止:“诶!那是信!撕不得!”
所幸没有裂为两半。
那一沓足有十几张,都是家信,粗览之下,题头尽是“弟季生见字”,唯有一两封“笔谕逸儿”。看上去是,崔家大哥给弟弟崔季写了不少信,都收在此箱中,并有两封回信,崔季断然不可能管兄长叫小名,应是崔显写给长子的。
弟季生见字:
一别半月,兄日前已至望都,舟车劳顿,身体疲惫,故未及去信。现已落榻城中客来正店,若有家信,可寄至此处。待兄稍作整顿,便聚会王城精舍诸学生,商议谋官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