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阴镇的惊沙部是最穷的,此人讹诈成性,梁珩忍无可忍:“滚啊。”
因为大仇得报,王简之最近对他态度很好,让滚就滚,一骑绝尘而去。
送走了人,望着金殿高大而孤独的庑殿顶,梁珩对林驻道:“咱们去城里转转?”
三宦剿除,无人再拘禁他。林驻本意带一对亲兵跟随,囿于阵仗,还是算了,与信州两个陪伴梁珩上街玩。
仇、童、牛三族的清理接近尾声,街上士兵减少,行人渐多,逐步恢复了热闹。然而朝廷却是在最忙碌的时候,裴徽不多久就率始兴军返回驻地,留下了他搜出的徐酬与仇致远来往钱款的证据,霍良与江枳整日埋首于卷宗,逐条廓清三宦的罪证,凡被他二人找上门喝茶的官员,心里有鬼的当场就跪了。
为了配合这场彻底的肃清行动,相国府全员无休上岗,沈育作为新任司直,也要协助检举不法,忙得脚不沾地。梁珩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想起便将他召来身边。
“您想去哪儿?”林驻跃跃欲试提问,“去东西市场逛逛么?我老早就听说,王城二绝,解绫陈玉,从来还没去过呢。您要不要今天请客?”
梁珩道:“请客吃东西么?好啊,跟我走吧。”
凤阳大道人来人往,手提门神桃符与苇索,怀抱米粮油面等囤货,走过一家临街开门的大户,门上贴了春牌,三人这才意识到,正旦日将近。
举朝没有半点过节的氛围,百官都在紧张的忙碌中迎接新年。今年才是一扫往昔沉闷,焕发了新气象。
路遇一挑担卖汤圆的货郎,林驻管梁珩要了钱去祭五脏庙,梁珩在路边等他,过来一个问路的,要去北闾里。
此人装束相当异样,身材颀长,背扛一具麻袋,手提一捆布包,似乎刚从外地进城。
信州很谨慎,挡在梁珩身前,梁珩拨开他道:“寄宿的话,在集市才有店。”
“不去集市,去南闾里。”
梁珩给他指了路,目送此怪人走远,他肩上扛的麻袋好像动弹了一下。
“咦?莫非是个活物?”
“什么东西?”林驻吃完汤圆,摸了嘴走过来。
梁珩将刚才的事讲了一遍,林驻不以为意道:“乡下亲戚进城,带的鸡鸭吧。”
三人在梁珩的领路下越走越偏,逐渐远离街衢进了里坊。梁珩熟得像进自家后院一样,带他们到一户人家门前。林驻抬头一看,叹道:“这不是沈小兄弟的宅子么,您想请我们在这儿吃饭?”
“蹭他家饭不掏钱啊。”梁珩理所应当道。
他向丞相打听到今日沈育休沐,料想应该在家。上次到沈家来是翻的后院围墙,这还是头一回正大光明走入正门。
正待叩门,忽然里面将门拉开,有人迈步出来,三人靠边让开,院里一个声音大叫:“拦住!别让他跑了!”
梁珩与信州尚未反应过来,林驻已箭步上前,抓向那人肩头。梁珩啊的一声——那人灰布衣衫,长手长脚,看人时神色冷淡,岂非正是方才街上向他问路之人?怎么会到沈育家里?
灰衣人手中布条包裹不知是何物,林驻居然不敢硬接,被他荡开一记,当下改抓为盖,五指向灰衣人面部扣去,若是灰衣人依旧用布包应对,则下腹就有了空档。灰衣人却岿然不动,以攻为守,布包扫向林驻下盘。
二人见招拆招,转眼缠斗起来。
梁珩向院里看去,人还不少,适才发出大叫的乃是邓飏,一并还有宋均、邹昉、沈育,正围着一口包扎严实的麻袋。正是先时灰衣人肩上所扛。
“装的什么?”梁珩走近,和他们一起研究。
沈育一副无以言表的郁闷模样。
这时门口传来哈哈大笑,梁珩回头,竟看到林驻勾肩搭背地推着灰衣人进门,仿佛很相熟,热切地道:“度兄啊度兄!想不到咱们还能在王城相见,实在是缘分呐缘分!”
梁珩十分惊讶。
沈育介绍道:“这是我的剑术师傅,度先生。”
灰衣人本要走,又被林驻挟持回来,十分不乐意。此人寡言少语,十足的漠然,所幸林驻是个自来熟,骤然与旧友重逢,倒豆子似的话个没完,场面好歹不显冷清。